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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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漠然的意志（第1页）

浅浅的岩洞，如同巨兽微张的嘴，藏在一片嶙峋的黑色巨石之下。洞口低矮，弥漫着与周围泥沼同源的阴湿气息，但那股无处不在、侵蚀生机的“死”气，在靠近岩石时，似乎淡薄了些。这里并非善地，但至少，能提供一个暂时躲避浓雾和无形侵蚀的角落。

“就……就这里了。”小木子喘息着，将拖绳从几乎磨烂的腰间解开。王珂也瘫倒在旁，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两人合力，将沉重的兽皮撬一点点挪进岩洞的深处。洞很浅，勉强能容纳四人藏身，地面是冰冷的岩石，覆盖着滑腻的苔藓。

顾不上喘息，也顾不上洞内那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小木子立刻挣扎着，和王珂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周总旗和赵乾从湿透的、冰冷僵硬的兽皮中抬出，尽量靠放在相对干燥的石壁角落。两人脸色苍白如纸，触手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尤其是赵乾，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几乎停滞。伤口在泥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散出腐烂的气味。再这样下去，不用“影蚀”追来，他们自己就要被这绝望之地吞噬了。

“火……必须生火！”小木子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火，驱不散阴寒，烤不干衣物，更无法处理伤口，熬制草药。这里就是绝地中的坟墓。

“可是……没……没东西生火啊。”王珂环顾四周，绝望地摇头。洞内除了冰冷的石头和滑腻的苔藓，空无一物。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在密道拖行和沼泽跋涉中早已丢失殆尽，只剩下几包用油布勉强包着的、被浸湿大半的药粉。

小木子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从自己那早已破烂成布条的衣襟上，撕下几缕相对干燥的内衬，又费力地从王珂身上割下几块同样破败的布条。然后，他拔出那把陪伴他一路厮杀、此刻也已布满缺口的匕。他盘膝坐下，目光落在匕那粗糙的握柄上。

“你……你要干什么？”王珂不解。

小木子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伏妖劲所剩无几，在经脉中艰涩流动。他没有用这微弱的气劲去冲击，而是将它们凝聚、压缩，引导着，一点一点，艰难地注入手背那枚淡金色的契约印记之中。

契约印记微微烫，与那微弱的伏妖劲混合，却并非引动其特殊的力量，反而更像是一种……研磨，一种提纯。他要用这蕴含一丝“秩序”本源的微弱契约之力，去磨砺、去激那凡铁中潜藏的一丝“火”性——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与火焰同源的、最原始的、属于生命本身的“阳”性，或者说，是“对抗死寂、带来温暖”的“秩序”倾向。

这念头并非来自任何传承，而是绝境中灵光一现的疯狂构想。他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必须一试。

汗水从他额头滚落，混着泥污，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他的手因过度凝聚精神而微微颤抖，但握着匕的指节却因用力而白。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王珂几乎要再次陷入绝望昏睡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热铁淬水的声音响起。

只见匕的尖端，在微弱的伏妖劲光晕和那丝若有若无的金色印记力量的包裹下，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红热！仿佛被放在无形的火炉中灼烧了许久，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成了！”小木子猛地睁眼，眼中闪过狂喜和极度的疲惫。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泛着微弱红热的匕尖端，对准地上那堆揉搓得极其干燥的布绒。

“嗞……”

布绒与微热的匕尖接触，冒起一股极其细微的青烟。小木子全神贯注，控制着那丝微弱的热力，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炙烤着布绒的中心。这不是真正的火焰，热度也极其有限，对施术者心神的消耗更是巨大无比。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雨，握着匕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王珂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老大，不敢出丝毫声响。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小木子几乎要力竭昏厥，匕尖的红热即将彻底消退的刹那，那堆布绒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橘红色火星，终于，挣扎着，亮了起来！

“噗……”

小火星点燃了最细小的纤维，然后，极其缓慢地，蔓延开来，变成了一小簇颤抖的、随时可能被洞里阴风吹灭的火苗。

火！是火！

王珂差点欢呼出声，连忙用手护住那微弱的光源。小木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几乎虚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簇珍贵无比的火苗移到早已准备好的一小堆从洞口边缘搜集的、相对干燥的苔藓和细碎枯枝（不知是何种植物，早已枯死，但尚未完全腐烂）上。

“呼……”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新的燃料，虽然依旧微弱，摇摇晃晃，但终于稳定地燃烧起来，散出橘黄色的、温暖的光芒，驱散了洞内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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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温暖！希望！

两人贪婪地靠近那微弱却无比珍贵的火堆，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小木子不敢耽搁，用匕小心地切开周总旗和赵乾身上湿透、粘连伤口的衣物。伤口触目惊心，在泥水浸泡下已经有些化脓。他撕下自己内里相对干净的最后一点衣料，用火烤过，蘸着所剩无几的清水，一点点清洗伤口。然后，拿出守陵人给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不多，必须省着用。

王珂也挣扎着帮忙，用火烤热匕，小心地挑出伤口里的泥沙。处理到赵乾胸前那道最深的伤口时，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深可见骨，边缘黑，隐隐有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向周围扩散，散着淡淡的、不祥的甜腥气。

“这是……妖毒？还是……”王珂声音颤。

小木子脸色铁青。这伤口绝非凡兵所致，残留的力量极其阴毒，在不断侵蚀着赵乾本已微弱的生机。普通的金疮药，恐怕难以奏效。

他看向怀中那枚巡妖令。在火光的映照下，铜牌上暗沉的符文似乎流转着微光。它能退妖，能感应，能否……驱毒？

没有时间犹豫。小木子将巡妖令贴在赵乾伤口上方，再次尝试调动那一丝微弱的契约之力。这一次，他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尝试着“引导”，引导那股蕴含“秩序”与“守护”意味的力量，去“安抚”伤口中暴戾的“混乱”与“侵蚀”。

淡金色的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缓缓注入赵乾的伤口。那些扩散的暗红纹路，仿佛遇到了天敌，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并未消退。小木子额上冷汗涔涔，他能感觉到，赵乾体内生机微弱如同游丝，这残留的妖异之力已深入骨髓，单凭这点契约之力，杯水车薪。

但他没有放弃，持续地、一丝不苟地输送着那微弱的力量，同时将最后一点内衬撕下，蘸了珍贵的清水，混合着药粉，敷在伤口上，用布条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小木子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王珂默默地将烤得半干的衣物盖在两位长辈身上，自己也蜷缩在火堆旁，汲取着那点可怜的热量。

洞外，浓雾依旧翻滚，死寂无声。洞内，只有火苗舔舐枯枝的噼啪声，和四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时间在绝望与微弱的希望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小木子忽然抬起头，侧耳倾听。洞外，那令人不安的蠕动声和呜咽风声，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连雾气翻涌的细微声响都听不到了。

“不对……”他喃喃道，挣扎着爬到洞口，向外望去。

只见洞外翻滚的灰白浓雾，不知何时，竟开始缓缓地、有序地流动起来，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巨大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是他们藏身的这片嶙峋岩石区域的上空！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穿透了浓雾，笼罩了这片小小的岩洞。那不是妖物的贪婪，也不是雾傀的怨毒，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漠然的意志。仿佛沉睡的巨兽，被细微的动静惊醒，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小木子手背的契约印记，在这一刻，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不是预警，而是一种……共鸣？抑或是……被更高层次存在的感知所触及的颤栗？

他猛地回头，看向洞内那簇在巨大“注视”下显得无比渺小、却顽强燃烧着的橘黄色火焰。

是因为……火？

在这片吞噬一切生机、代表终极“死寂”与“混乱”的落魂涧深处，这一点代表着“温暖”、“生机”与微弱“秩序”的火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惊动了这片绝地本身……那沉睡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刚被火烤干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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