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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测,手机不仅是失去信号,其内部最核心的通讯模块与充电管理芯片,恐怕已在那场席卷全球的“天幕”异变或未知能量辐射中,遭到了不可逆的物理损坏。
没有时间,没有网络,没有家人朋友的讯息,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官方信息来源。
他,彻底地,成了一座信息孤岛。
漂浮在这片由黑暗、暴力和绝望构成的无边海洋之上。
这个夜晚,注定不眠。
陆一鸣强迫自己,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他最熟悉的那些物理公式。薛定谔方程,麦克斯韦方程组,牛顿第二定律……他试图用这些冰冷、理性、拥有确定答案的逻辑符号,来对抗从外界不断渗透进来、足以将人逼疯的恐怖声响。
他的心脏,依旧因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巨响而狂跳不止。但他知道,恐惧,是这世上最具传染性、也最具破坏力的瘟疫。一旦被它完全占据心神,理智便会崩溃,判断就会失误,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
“冷静下来,陆一鸣,冷静下来……分析,思考,活下去。”他对自己低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他开始在脑海中,强制性地,进行一场严谨如实验报告般的复盘与推演。
**课题一:生存资源评估。**
现有食物饮水,若按最低标准消耗,或可坚持一周至十天。这是他的安全期。但之后呢?若混乱持续一月,甚至更久,他将不得不再次冒险外出搜寻物资。而下一次,他面对的,将不再是白天那些尚存一丝理智的恐慌民众,而是已适应丛林法则、更加饥饿、狡猾,也更加凶残的……同类。
“必须找到一种可持续的、或更安全高效的资源获取方式。”他在心中记下此结论。
**课题二:安全防御评估。**
他亲手打造的这套公寓简易防御工事,能抵挡多久?抵挡几个赤手空拳的普通暴徒,或许没问题。但若遇上一小队有组织、携带专业破拆工具(如撬棍、消防斧)的团伙呢?他估计,那扇被餐桌与沙发抵住的门,最多只能支撑十分钟。而那些被纸板封住的窗户,更是形同虚设。
“我需要更有效的自卫手段,乃至……反击手段。”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厨房方向。那几把被他藏起来的菜刀,真的够用吗?他无法想象自己手持菜刀与人搏命的场景。那画面,太陌生,也太血腥。
**课题三:信息渠道评估。**
信息,是生存的眼睛。在彻底的通讯中断下,他就像一个被蒙住双眼的聋子,在布满陷阱的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那个手摇式充电应急收音机,现在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渺茫的希望。他必须每天、每小时,都耐心地尝试收听所有频段,哪怕只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不属于白噪音的信号,那也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关键。
“管理者”的通告,尚未在此刻响起。此时的陆一鸣,对于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其认知还停留在“未知来源的、超自然或高科技全球性灾害,导致社会秩序全面崩溃”这个粗浅层面。他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人类社会内部的危机。他并不知道,更恐怖、更颠覆三观的真相,即将在几小时之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向所有幸存者揭晓。
他再次想到了那篇关于“高维空间投影坍缩”的物理学论文。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与更高维度有关?”他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恐惧与一丝病态兴奋的颤栗,“若是那样,我们所认知的一切物理定律,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文明,在更高维度的存在面前,恐怕都将失去其原有意义。我们就像……画纸上的二维人,在面对三维世界的手指时,毫无还手之力。”
时间,在黑暗、噪音和无尽的思考中,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煎熬的方式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陆一鸣而言,都是一场与自我意志的角力。他竖着耳朵如雷达般捕捉着外界的
;任何异常动静,同时,他的大脑如过载的超级计算机,疯狂运转,思考着各种可能的应对策略与最坏情况的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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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一笔一划,勾勒出他所在这栋公寓楼的详细三维结构图。消防通道的位置,管道井的走向,每层的户型分布,甚至……他开始分析,若被迫放弃这个据点,他该选择哪条撤离路线?哪些地方,可能成为临时藏身之处,或者……反过来,成为他进行伏击的地点?他还想到了楼顶天台,若能上去,视野无疑会更好,但那也意味着,他将彻底暴露在那片诡异的暗红色天幕之下。
午夜时分,城市的电力系统,似乎回光返照般地,短暂恢复了几分钟。他房间的灯泡又神经质地闪烁几下,发出最后的光芒,随即彻底陷入永恒的死寂黑暗。
这一次,似乎是全市范围的最后终结。
因为他注意到,透过窗户纸板的缝隙,远处其他楼宇中那些零星残存的灯光,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熄灭了。
整座城市,除了那些代表毁灭与混乱的火光之外,彻底被原始、纯粹的黑暗所吞噬。
而这彻底的黑暗,似乎进一步点燃了罪恶之火。外面的疯狂,达到了一个全新高潮。尖叫声、打砸声,还有那令人胆寒的撞门声,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猖狂。
陆一鸣感到一阵口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摸索着,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舍不得大口喝,因为他不知,下一瓶水,要到何时,用何种方式才能获得。
冰凉液体,顺喉滑下,让他那有些发热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些。
“必须保持体力,必须保持清醒。”他对自己说。
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丝可笑的懦弱念头:也许,明天情况就会好转?也许,这只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天亮了,闹钟一响,一切就会结束?
但他内心深处那个理性的声音,无情地将这个幻想撕得粉碎。
那笼罩全球的暗红天幕,那彻底中断的通讯,那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飞速崩溃的社会秩序,无一不铁证如山地宣告着,这绝非寻常,这……是一个全新的、残酷时代。
旧世界,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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