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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死去的人。"李婆婆盯着满秀的眼睛,"你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亲人过世?"
满秀摇摇头:"没有啊,最近几年家里都平安..."她突然停住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过...我奶奶去世十年了。"
李婆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年...十年是个坎儿啊。阴人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十年后最容易回来。"
满秀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那...那我该怎么办?"
李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递给满秀:"这里面是朱砂和艾叶,你把它挂在鸡舍门上。再有..."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应声,也别回头看。"
满秀颤抖着接过红布包,感觉那小小的包裹重若千钧。
回家的路上,满秀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想起奶奶去世时的情景——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奶奶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却还坚持要给她梳最后一次头发。奶奶的手很凉,梳子划过发丝的触感至今记忆犹新。
"秀儿啊..."奶奶当时用微弱的声音说,"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满秀摇摇头,赶走这些回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的小姑娘了,怎么能被一只公鸡吓到?
当天晚上,满秀按照李婆婆说的,把红布包挂在了鸡舍门上。她还特意在院子里撒了一圈盐——这是她从网上查来的驱邪方法。做完这些,她稍微安心了些,早早地上床睡觉。
然而,午夜时分,熟悉的鸡鸣声再次响起。
满秀没有立即起床,而是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鸡鸣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在催促什么。接着,她听到了其他声音——轻轻的脚步声,从堂屋走到院子里;低低的咳嗽声,像极了奶奶生前的声音;还有水缸里的水被搅动的哗啦声...
满秀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被子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脏跳得几乎要爆炸。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一片死寂中,满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然后,一个清晰的、苍老的女声在窗外响起:
"秀儿..."
满秀差点尖叫出声。那是奶奶的声音!绝对没错!她小时候每次做噩梦,奶奶都会这样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秀儿...开开门..."
满秀用被子蒙住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记得李婆婆的警告——不能应声,不能回头。
呼唤声持续了一会儿,渐渐消失了。满秀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但当她走到院子里时,发现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这可是六月的天气啊。而那只公鸡,正站在水缸边上,歪着头看她,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期待?
第四天和第五天,情况越来越糟。公鸡不仅在半夜打鸣,白天也开始反常地啼叫。满秀家的其他家禽也变得躁动不安,母鸡不下蛋了,鸭子整天缩在角落里。更可怕的是,满秀开始在家里闻到一种熟悉的气味——奶奶生前用的那种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第六天晚上,满秀终于崩溃了。当鸡鸣声又一次响起时,她发疯似的冲进院子,抓起扫把就要打那只公鸡。公鸡敏捷地跳开了,站在梨树下,挑衅般地又啼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满秀听到了歌声——轻柔的、断断
;续续的摇篮曲,正是奶奶常给她唱的那首。歌声从梨树方向传来,若有若无,却无比清晰。
满秀的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望向梨树,月光下,树影婆娑,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树下。
"奶...奶奶?"满秀颤抖着呼唤。
歌声戛然而止。满秀揉了揉眼睛,树下什么也没有。但当她低头时,却看到水缸里的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一个白发老妇人的倒影,正对着她微笑...
满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回屋里,把所有的门都锁上,然后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第七天,满秀几乎不敢离开床铺。她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只喝了几口水。夜幕降临时,她已经处于半恍惚状态,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
当时钟指向午夜,公鸡的啼叫声准时响起。但这一次,满秀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甚至梳了梳头发。
"奶奶,"她轻声说,"如果您真的回来了,就让我见见您吧。"
满秀推开房门,月光如水般泻进堂屋。院子里,公鸡站在梨树下,看到她出来,竟然停止了啼叫,安静地看着她。
满秀深吸一口气,走向梨树。随着她的接近,空气中那股雪花膏的味道越来越浓。当她距离梨树只有几步远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然后,她看到了。
梨树后面,站着一个佝偻的背影——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稀疏的发髻,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斜襟褂子,脚上是那双自己亲手缝制的黑布鞋。
"奶奶..."满秀的眼泪夺眶而出。
背影没有转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慢慢变淡,最终消失在月光里。
公鸡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咕声,走回了鸡舍。满秀站在梨树下,泪流满面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第二天早上,村民们发现满秀安静地躺在梨树下,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手里紧握着一把老旧的木梳——那是她奶奶生前最珍爱的东西。
而那只红冠公鸡,从此再也没有在半夜打过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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