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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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息藏于渊（第1页）

石室内，时间仿佛被迷雾笼罩，失去了清晰的流逝感。唯有温泉池水汩汩的轻响，以及叶残声逐渐沉缓下来的呼吸声，交织成一种奇异而专注的韵律。

泊舟客盘膝坐在叶残声对面，声音低沉而清晰，逐字逐句地讲解着《归藏息》残诀中晦涩的口诀和行气路线。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每当叶残声因不解而面露困惑，或用急切的手势询问时，他总能以最简洁的方式，或是直接以指尖虚点叶残声身上相应的窍穴，引导他理解那玄奥的气血运行之法。

“归藏之意，非是压制，乃是敛聚。如海纳百川，深藏于渊，不显于外……”泊舟客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意守丹田，引气下行，过重楼，沉涌泉，似珠落玉盘，循循而入……”

叶残声天资并非绝顶，但他有一股远常人的专注与坚韧。他深知这是性命攸关之事，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努力忽略掉胸口的隐痛和外界的威胁，仔细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的流动。

起初，那气息如同受惊的游鱼，难以捕捉，稍一引导便溃散无踪。加之“蚕心指”残留的阴寒不时窜动，更是扰乱了运行。但他毫不气馁，一次失败，便静心凝神，再次尝试。

渐渐地，在泊舟客精准的指引和他自身顽强的意志下，那丝微弱的气息终于开始听话，沿着《归藏息》规定的特定路线缓缓流转。每完成一个周天，他便感觉身体的疲惫感减轻一分，胸口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少许，更重要的是，一种内敛的、沉静的感觉开始从体内滋生。

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口深潭，将所有的波动、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气息，都缓缓收敛至最深处。

泊舟客在一旁静静观察着，眼中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此子心性之沉静，意志之坚定，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他看了一眼叶残生无法声的喉部，心中微叹。

不知过了多久，叶残声已完全沉浸在这种内息运转的玄妙状态中，物我两忘。

突然——

“哗啦！！”

一声极其突兀、猛烈的水花溅响从石室通往外部水域的洞口方向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重重砸落水中！

紧接着，一阵尖锐刺耳、非金非木的怪异嘶鸣声穿透岩壁，猛地扎入两人耳中！

叶残声浑身猛地一颤，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内息瞬间溃散，气血一阵翻涌，差点岔了气！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血色尽褪，惊骇地望向洞口方向。

泊舟客几乎在异响传来的瞬间便已长身而起，身影一闪便已掠至洞口，目光如电般向外扫去。

只见外面迷雾笼罩的水域不再平静，一道巨大的涟漪正在疯狂荡开，而在涟漪中心，一条灰白色的、形态诡异的“水鬼”正在剧烈挣扎！它的一半身体露出水面，皮肤如同被水泡烂的皮革，布满诡异的青灰色苔藓状斑块，四肢细长如爪，正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嘶鸣。而它的头部，竟被一支黝黑色的、造型奇特的鱼叉死死钉穿！

那鱼叉绝非寻常渔家之物，叉身上似乎铭刻着淡淡的符文，此刻正散着微弱的乌光。

显然是有人从远处精准一击，将其猎杀！

然而，未等叶残声和泊舟客看清那投出鱼叉之人，更远处，迷雾之中，骤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幽绿色光芒！

一盏，两盏，三盏……越来越多！

如同鬼火般凭空浮现，连绵成片，悄无声息地朝着这片水域包围而来！那规模，远胜之前遭遇的那一次！

鬼渊岛的大批人马，终于到了！他们竟如此迅地找到了确切入处，并形成了合围之势！

那被钉穿的水鬼的嘶鸣，仿佛成了进攻的号角。

泊舟客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凝重，他猛地回头，对叶残声疾声道：“走！立刻从密道走！”

他再次启动机关，那道岩壁缝隙骤然开启，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沿着通道一直向下，尽头有一处小泊口，系着一条‘浪里飞’小船！上去之后，什么都别管，全力划桨，朝着水流最急的方向冲！能否冲出迷窟，就看你的造化了！”泊舟客语极快，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在此断后！”

叶残声惊呆了。他看着外面那迅逼近的、成片的幽绿灯火，心中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泊舟客要独自留下，面对鬼渊岛的大批妖人？！

他急切地比划着，想要留下，或者说一起走。

“走！”泊舟客厉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猛地一掌拍在叶残声肩头。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将他直接推入了密道之中！

“记住！活下去！找到剑！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泊舟客最后的话语掷地有声，随即，“喀啦啦”一声，岩壁在他面前迅合拢，将泊舟客的身影、那危险的洞窟以及那片令人心悸的幽绿灯火，彻底隔绝在外！

眼前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

叶残声重重撞在身后的土壁上，肩头残留着泊舟客那一掌的力道。他听着岩壁合拢的最终声响，仿佛听到某种决别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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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隐约传来泊舟客一声清越的长啸，以及骤然炸开的、更加激烈的金铁交鸣和水浪轰鸣之声！

战斗，已经开始了。

叶残声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狠狠一咬牙，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摸索着湿滑冰冷的岩壁，沿着陡峭向下、深不见底的狭窄通道，足狂奔！

黑暗中，他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但求生的本能和泊舟客以自身为饵为他争取的机会，驱动着他不顾一切地向下、再向下！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脚步的回响。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水声和一丝冷风。

他奋力冲出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上面小得多的地下水洞，一条仅容一叶扁舟通过的地下暗河在此静静流淌，水色漆黑如墨。河边一个小小的石台上，果然系着一条细长狭窄、造型流畅、形似柳叶的黑色小船，正是泊舟客所说的“浪里飞”！

叶残声毫不犹豫地跳上船，解开缆绳。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来路通道，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极远处隐约传来的轰鸣厮杀声。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然后猛地转过身，抓起双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地下暗河流淌的、漆黑未知的前方，拼命划去！

小船如离弦之箭，射入黑暗。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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