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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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黑脉缠身隐危机（第1页）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如血般浸染着北凉节度使府的断壁残垣。白日惨烈的厮杀虽已止息，但空气中仍浮动着挥之不散的铁锈与焦土气息，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庭院内，砖石碎裂，梁木焦黑，几处未熄的余烬在晚风中明灭不定，腾起缕缕青烟。

陆昭独自立于院中残存的青石板路上，身影被斜长的落日余晖拉得孤直。他缓缓抬起左臂，衣袖早已在激战中破损，裸露出的手臂皮肤上，赫然盘踞着蛛网般狰狞的黑色脉络。那黑色并非静止，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缓慢度，自腕部向上蔓延，此刻已越过手肘，如活的藤蔓般缠绕至肩头。脉络所经之处，皮肤下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种并非单纯源于皮肉的剧痛，正从骨髓深处、经络末梢丝丝缕缕地渗出，尖锐而冰冷，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志。他额角沁出的冷汗滑过苍白的脸颊，在下颌汇聚，滴落在染尘的前襟上。

“陆昭！”苏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她快步上前，扶住他微微晃动的身躯。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条可怖的黑臂上，指尖触及他冰凉的皮肤时，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我们得立刻去找大夫！北凉城内杏林高手不少，定有人能解此厄！”

陆昭扯动嘴角，试图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因牵动痛处而显得有些扭曲。“没用的，婉儿。”他的声音因强忍痛楚而低沉沙哑，“这是斩运锈剑……封印挣脱时留下的反噬，是借用那禁忌之力必须偿付的代价。此伤非关血肉，直蚀本源，寻常医道岐黄，触之不及。”

周恒与叶轻眉闻声也围拢过来。周恒面色凝重，他早年游历时曾偶闻关于那柄传说中的不祥之剑的零星记载，深知其反噬的凶险。“斩运之剑，夺天机而伤己命。传闻其封印反噬之力，如附骨之疽，专坏修行根基，若不能及早根除，轻则经脉尽废，修为尽毁，重则……性命堪忧。”他沉声道，目光中满是忧虑。

叶轻眉凝视着陆昭臂上那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搏动的黑纹，秀眉紧蹙。她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去听雨楼总舵。总舵内隐居着一位人称‘回春圣手’的前辈，他毕生钻研奇症怪毒，尤擅化解各种内力反噬与阴损暗伤。或许，他有一线希望。”

仿佛在黑暗中瞥见一丝微光，陆昭灰暗的眼眸亮了一下。他如今如同抱薪救火，逆脉剑诀的真气虽能勉强与那黑脉中的阴冷力量抗衡，却无法将其驱散消融，反而如同不断投入滚油中的水滴，激起更剧烈的冲突与痛苦。这反噬之力，确非他能独力化解。他看向叶轻眉，缓缓点头：“好……有劳叶楼主指引。”

事不宜迟，众人当即收拾行装。叶轻眉命人备好一辆铺着厚软垫褥的马车，让陆昭能躺卧其中，稍减颠簸之苦。苏婉毫不犹豫地跟上车厢，守在陆昭身侧。她小心地用浸湿的软巾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又取出水囊，一点一点喂他喝下温水。马车辘辘启程，驶离了这座刚经历烽火的边城。

路途崎岖漫长，马车在官道与山间小径上颠簸前行。车厢内，陆昭多数时间都紧闭双目，眉头因疼痛而深锁。左臂上的黑脉颜色时深时浅，仿佛在与体内流转的逆脉剑气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每一次黑脉搏动加剧，他的身体便会不自觉的绷紧，牙关紧咬，冷汗涔涔。他强迫自己凝神运转心法，试图导引真气构筑堤坝，阻挡那阴冷力量的侵蚀，然而收效甚微，反噬之力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苏婉的心也随着他的每一次颤抖而揪紧。她几乎不眠不休地照料着他，为他更换被汗水浸透的额巾，在他痛苦低吟时握紧他未受伤的右手，用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讲述一些江湖轶事或儿时趣闻，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她的衣裙因奔波而沾染尘灰，眼圈也泛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陆昭。这份无言的守护，如同涓涓暖流，悄然浸润着陆昭因伤痛而冰冷的心田。

叶轻眉与周恒则护卫在马车前后，警惕地扫视着沿途的每一处山林岔道。他们心知肚明，幽冥殿此番损失惨重，绝不会轻易罢休，追兵随时可能衔尾而至。果然，行程未半，他们便遭遇了数次伏击。来的皆是幽冥殿的精锐好手，手段狠辣，配合默契。幸得叶轻眉调度有方，周恒剑法老辣，加之随行的听雨楼好手奋力抵挡，才一次次击退追袭，但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知道更大的危机或许还在前方。

这一日，暮色降临前，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了一座名为“清风镇”的落脚点。小镇虽地处要冲，却难得保有几分宁静祥和。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旗幡在晚风中轻摆，饭馆里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与归家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充满了平凡的烟火气。连日奔波激战，众人皆已疲乏，遂决定在此暂歇一夜。

投宿的客栈名为“悦来”，是镇上最整洁的一家。安顿好车马，叶轻眉特意要了二楼相邻的几间上房，以便相互照应。陆昭被苏婉搀扶着进了房间，甫一沾床，积攒多日的疲惫与剧痛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左臂仿佛不是自己的，那黑脉之下，似有无数冰针在反复穿刺，又似有阴火在灼烧骨髓。他辗转反侧，冷汗很快就浸湿了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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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点亮了桌角的油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铺满房间。她打来热水，拧干布巾，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颊和颈侧的汗渍。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因痛苦而紧抿的嘴唇，她眼中水光氤氲，却强忍着没有让泪珠滚落。

“陆昭，”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若是实在熬得辛苦，不必硬撑。这里没有外人。”

陆昭艰难地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妨。”然而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承受的极致痛苦。他看向苏婉，在跳动的灯影下，她秀美的脸庞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眼眸中映着灯火与他狼狈的影子，盛满了纯粹的担忧。一股混杂着感激、愧疚与另一种难以名状情绪的热流，蓦然涌上他心头。

“婉儿……”他声音干涩地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也试图梳理自己纷乱的心绪，“这些日子，多亏……”

话音未落，他眼神陡然一厉，剩余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几乎在同一刹那，苏婉也察觉到了异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习武之人对杀气的本能感知。窗外屋檐下的阴影，似乎比刚才浓重了一分；晚风拂过院中树叶的沙沙声里，夹杂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衣袂擦过瓦片的微响。

陆昭强撑着用未受伤的右臂肘部支起上半身，对苏婉做了一个极快、极严厉的噤声手势，目光如电射向紧闭的窗扉。

苏婉会意，瞬间屏住呼吸，所有的柔情与忧虑在刹那间转化为猎手般的警惕。她悄无声息地自靴筒中抽出一把寒光熠熠的短刃，反手握紧，身形微侧，将陆昭半护在身后，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窗外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夜风似乎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仿佛从九幽寒泉中滤出的阴冷嗓音，贴着窗纸幽幽渗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机：

“陆昭……躲躲藏藏的日子，该到头了。这清风镇夜色正好，正适合……为你送行。”

是幽冥殿的追魂使者，终究还是追来了！

陆昭心中一沉，暗骂一声。他试图催动内力，但左臂剧痛钻心，丹田真气因连日压制反噬而运转晦涩，全身更是酸软无力，连坐直都异常困难。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与不甘涌上心头——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苏婉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瞬间的挣扎，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她回头与陆昭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清楚，今夜，注定无法平静度过。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加浓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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