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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段兄弟嘛,”张寡妇笑道:“可有日子没见了。”
小段面色铁青,“我姐呢。”
郑老五见状,索性摊牌,“我叫王婆子把你姐领走了,你也不要怪我,你姐是个傻子,生不得孩子干不得活,我养她有什么用?不如趁还有口气的时候换两个钱。再说了,村里人都传她是煞星,克父克母克夫。她爹娘都不要她,你这便宜弟弟,也离她远点的好。”
小段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踹开篱笆门翻近院子,一拳打在郑老五脸上。
郑老五不妨事,结结实实挨了小段一拳,手指一摸,鼻子已经见血。
张寡妇惊叫了一声,郑老五还没反应过来,被小段连着揍了好几拳。
但郑老五比小段魁梧,用力一挣,把小段推了个踉跄。
推打间,郑老五顺手抄起棍子,一棍子打在小段腰上。
小段差点栽倒,还是红红见势不好,从背后偷袭,胡乱敲了郑老五十几下,扔下棍子拉着小段赶紧跑了。
那一筐新鲜的橘子,混乱中洒了一地,全被踩烂了,酸苦的味道蔓延,跟泥土混在一起。
红红扶着小段从郑老五家出去,小段疼的直不起腰,红红一边走还一边骂。
红红说是个读书人,骂的话却十足粗俗,张嘴能骂的人睁不开眼,很得他娘的真传。
小段扶着树,嘴里“嘶嘶”的抽冷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去找王婆子。”
王婆子是个牙婆,新平县本地人,家住县城外边,离乡下近,方便她平日里去几个村子收人。
王婆子丈夫死的早,家里只有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小段和红红闯进王婆子家,在她家里横行霸道。
不大点房的院子,刚种上的菜苗全给薅掉,檐下挂着的玉米都给拽下来,门口穿好的辣椒也扔在地上。
红红捧起一个大南瓜,扔到地上摔稀烂,“你还不说!”
王婆子没出息的儿子躲在屋里不敢出面,王婆子坐在院子里哭天喊地。
“别砸了别砸了,老婆子就这么点家当,都被你们给糟蹋了!”
小段扶着腰喊:“我姐呢,把我姐领出来,你再瞒我,房顶我都给你掀了!”
王婆子没办法,道:“换女已经卖出去了。”
小段从椅子上跳下来,“卖哪儿去了!”
王婆子道:“我没糟践她,县太爷家买人,那是好去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是叫她去过好日子了。”
小段踢飞一串玉米,“县太爷家买人?我姐脑子笨,谁家买下人买个脑子笨的,你糊弄鬼呢!”
王婆子赶紧道:“是真的,是真的。你不晓得,县里来了位大人物,京城来的。县太爷着急买人就是为这个。你姐长得齐整,又安静,一看就是个规矩人,比那些只会哭的小丫头片子强,人家一眼就看上了。”
王婆子说完,又开始哭,“拢共也没卖几个钱,临走的时候,我还给她灌了两剂药,做了身新衣裳呢。”
红红走到小段身边,小段脸上的阴沉还没下去,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字街和河口街的交界处,有个占地很大的旧宅子。
这宅子雕梁画栋,碧瓦朱甍,亭台楼阁无一不有,就是县太爷家,也没有这个房子气派。
听闻这宅子原来是新平县一位富户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主人家不在了。县太爷从上任开始就眼馋这宅子,花了好几年悄悄摸摸把宅子的地契收入囊中,刚翻新完,就便宜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人。
小段裹紧了旧褂子,吹着秋风,蹲在十字街口。
旁边有个卖枣子的,用一个不大的炉子,加几块不算好的炭,蒸出来热气腾腾的枣子。
买枣子的老胡认识小段,问他,“你不是在王掌柜的店里做事,怎么不做了,是不是又憋什么坏?”
小段没回答,道:“你不老老实实卖你的枣子,蹲这儿干什么?”
“听说这里住了位贵人,我来碰碰运气,”老胡说:“我这蒸枣子的手艺可是一绝。”
“哪家贵人看得上你的枣子。”小段伸手拿了一个枣,被老胡打了一巴掌,骂了一句。
那张朱红大门打开,县太爷臃肿的身体挪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是小段在破庙里见过的那位年轻管家。
小段不意外,他就猜到跟这些人有关系。
听他们说话,小段记得这年轻管家的名字叫不咎。
不咎送县太爷出来,县太爷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即使只是面对一个管家,县太爷也唯恐自己显得不够热情,不够真挚。
小段又从老胡那儿摸了个枣子,他有点好奇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了。
等县太爷走了,不咎也转身回去。小段站起来,跺了跺脚,从一条小巷子绕到了宅子后面。
红红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看见小段,从书箱里拿出一套小厮衣服。
“我找人打听过了,宅子住的人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才到新平没几天,县太爷设宴接风那天,我们书院的山长也去了。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听说姓裴。”
小段把小厮的衣服换上,咬着牛筋绳整头发,“我知道了。”
他绑好头发,快跑两步,扒着后墙边三两下就翻了上去,一抬腿落进墙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红红羡慕他手脚利落,小声喊:“小段,我在这儿接应你。”
隔着墙小段扔出来个荷包,荷包里装着小段仅有的一点钱,“不用你接应我,我在城外三仙河边埋了东西,你去帮我挖出来,千万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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