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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国北境,冰封雪盖。
遍野的素白中,只两军厮杀过的战场,血迹斑斑,尸体横陈。
天寒地冻,若尸首不尽快收敛,一场大雪便会踪迹尽没。但溃败的一方却无暇理会,他们连活人都顾不过来,遑论已死之人?
敌国残兵狼狈溃逃,慌乱之际连跌落马下的同袍都来不及拉一把,任其被己方马蹄践踏而死。然而大宴军却没打算罢休,年轻的先锋将军带着一队兵马追击了一个日夜,终将敌国主帅斩落马下。
至此,两国战事方歇。
呈给朝廷的军报无论怎麽写,都必是漂亮的一仗。
唯一的缺憾是,那斩了敌国主帅的年轻将军没能回来,只留下了一顶染血的战盔……
江寒之心口中箭时,整个人都是木的。此前厮杀数日,又经过了一个昼夜的追击,连日积累的疲惫,随着这一箭奔涌而来,将他瞬间淹没。
他只觉视线中的天地一个倒转,仿佛灵魂被人揪住扯了出来。没有疼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话本里说的走马灯,只有那麽一丁点遗憾在最後一刻浮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祁燃的表情。
那家伙得知他斩了敌军主帅的脑袋,肯定要挫败不已。
可惜,他看不到了……
江寒之的死讯,是被他的亲兵带回大营的。
彼时祁燃刚被副将押着包扎完伤口,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他听到来报後,穿着单衣站在营帐里,仿佛被寒风冻住了一般,好半晌都没反应。
直到副将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开口问了句什麽。只不知为何,他嗓子忽然哑得厉害,这一句竟是没问出声来。
随即,祁燃大步出了营帐。
副将一怔,忙取过外袍跟上。
军中人人都知道,江寒之和祁燃不对付,吃饭从来不坐一桌,冲锋也从来不在一阵,路上碰见都要用眼神过上几招。不过他们具体有什麽恩怨,就没人知道了,副将也曾问过祁燃,但祁燃的回答是:「谁传的闲话?我和寒之关系好着呢。」
寒之……
江洄,字寒之。
今岁生辰时,军师帮他取的表字。
不过军中多是武人,且大都比江寒之年长,所以以表字唤他的人,只有祁燃一个。祁燃也不知抽了什麽风,每次见了面就寒之长寒之短的,背後提到他时也这麽叫。
日子久了,江寒之甚至怀疑这人是故意找茬,再听他唤「寒之」时,便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偏偏祁燃不知悔改,说了多少次也还是一意孤行。
「将军!」副将一路小跑跟着祁燃到了江寒之的营帐前:「尸首没带回来。」
祁燃脚步一顿,仿佛挨了一闷棍,挺拔的背脊都被这消息压弯了。
随後,他抬手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临时的营帐内简单又整洁,就像江寒之其人,无论什麽时候总是乾净又漂亮,与军中那帮不修边幅的糙汉子截然不同。榻边摆着一顶染着血的战盔,看着很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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