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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送些金银珠宝,那头就会觉得我对这事不上心了,所以时不时就得添点能代表我心意的东西,比如隔年的雪水,四时花卉做的香包、庙里开光过的平安符,反正就是遣下人搜集些耗时的小玩意儿,然后冠上我的名头,不然我整日去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他呢?也是一样?”寇骞忽然问。
崔竹喧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蓝青溪,“差不多,叫下人抓些蝴蝶什么的送我,我跟他又没见过,哪能有什么真感情,只是两家交好,面子上得过得去才行。”
话题一时被扯远了,崔竹喧看了眼自己手中那方不堪入目的帕子,又望向被他握住的右手,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确定这人正心不在焉地发呆,手上猛地一用劲,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
待寇骞回过神来,一切已有些晚了,他只来得及用手肘撑住椅背,这才免于和她摔成一堆,只是如今这般,情况也没好到哪里。
他伏在摇椅上,而她在他与椅背中间,靠得极近,近到,呼吸相缠。
她不过是攥着他的衣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挣开,可她却满心以为制住了他,甚至得意扬扬地威胁:“我不管,寇骞,你要是不答应帮我绣帕子,就休想起来!”
嫣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但他全然没心思去听,反正,不管说什么,他都拒绝不了。
“……好。”
025飞针走线以前没给旁人绣过,……
寇骞若是有飞针走线的本事,又何至于常要递银子出去,托旁人制衣?
他倒也想使些花招,可边上那个小祖宗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监工如此之严,半分容不得他动手脚,是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捻起铁针,取一根绿线穿过去,打上结。
到这一步为止,凭着他夜间都能视物的好眼神轻松拿下,可接下来却犯了难。
若只是缝补衣物上的破洞,那还能勉强一二,顶天不过是针从左边扎进去,而后从右边钻出来,把豁口两边绑在一块儿便算完事,哪管得了线头是缠成麻花还是乱作杂草。但绣花便不是这么回事了,要叫人在一块儿完好的帕子上戳出一堆品貌上佳的洞来,委实是有些难了。
将帕子在花绷子上固定好,落针之前,还要仔细观察小祖宗给他安排的绣样——伞面上的“竹子踩石”图。
“寇骞,这帕子我可是要用的,你得绣得好看些!”崔竹喧侧着身子坐在摇椅上,坏笑着瞧他,故意威胁道,“要是敢故意敷衍我——”
“某不敢。”
她对他这份乖觉的态度甚为欣慰,撑着脑袋,将这被赶鸭子上架的水匪头子每个动作都盯清楚。
那双修长的手全然无了平日拎着菜刀时的灵活,指腹的茧裹住细细的针,粗糙的人耐着性子做这精巧的活儿,没有技艺,便只好靠认真来凑,每扎一下,他都得前后翻看个几回,饶是如此,也免不得行差踏错,隔不了针,他就得把线挑起来,将针退回去,修正歪曲得有些过分的线条。
好一会儿,才有个半指长的细竹节出现,这算是抬举的说法,不然,也就是比草沫子稍稍大些的碎叶子。崔竹喧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疙疙瘩瘩的,一点儿也不平整,可能是因为线没拉平,针位不对,又或是因为线劣布糙,而刺绣的人更糙。
指尖再要往上滑,那花绷子却突然下撤,绕过一圈,躲到了寇骞的腰后,别说摸了,连见都见不着,她顿时有些不满,“怎么还不给看?小气!”
“不然,还是让范娘子给你绣吧?”寇骞目光飘忽道。
“你要反悔?”
“……没有,只是某的手艺你也见着了,就是绣成了,你拿在手里也要遭人笑的,还是算了。”
崔竹喧凝眉看了他半晌,忽然意识到,这人是不好意思了,之前写个字他都要百般推诿,更何况现下是比他那鬼画符的字都要逊上三分的鬼戳针。
指尖在扶手上轻敲几下,念在这人是在为她做事的份上,她也不是不能说两句好话哄哄他,“绣得挺好的,一眼就能瞧出是竹子。”
寇骞讶然地看过来,但显然,不信。
她都夸他了,他还不领情,不识好歹!
崔竹喧倏然沉下脸,强硬地将花绷子夺了过来,举在眼前,分明是根比绿色毛虫好不了多少的竹节,奈何她现在心偏到了天边,怎么瞧怎么顺眼,“我不笑,我看他们谁敢笑!我说好就是好,要是谁说不好,我就派人将他捉起来,打到他说好为止。”
寇骞挑眉,促狭道:“派谁?”
她用“这还用问”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扬着下巴,端着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开口:“自然是派我崔府的侍卫,一二十人冲上去将他团团围住,一人一脚就能将那不长眼的东西打得跪地求饶——我的东西,才不许那些阿猫阿狗乱嚼舌根子!”
寇骞微微翘起唇角,配合地俯首恭维道:“小祖宗威风!”
崔竹喧被夸得飘飘然,眉眼弯弯,一双眸子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指尖一点点抚过绣线,忽而转头看向他,“寇骞。”
“在呢。”
“你以前可为旁人绣过帕子?”
“某是水匪,又不是绣郎,除了小祖宗,谁还能压着某干这个?”
寇骞把那半成品帕子接回来,解开缠在一起的丝线,将那小竹节一点点拔高——拔高了也不好看,可至少,他是确确实实在照着她的画,尽心尽力,没有丝毫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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