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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这水匪也同崔女公子有些微末的恩情,我就想着,能不能让崔女公子去说说情,好歹……”
崔自明眸色微沉,正在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听得那一路沉默的小孩突然开口:“官兵已经来了,大家,都被抓走了。”
阿鲤低垂着脑袋,把最后一口馅饼塞进嘴里,胡乱抹了抹湿润的眼睛,“我和阿树哥他们在河上碰见了官兵,人很多,打不过,阿树哥就让我先跑,我游回白原洲想找人帮忙,可是白原洲着了很大的火,一个人也没有。”
“我在渡口等了很久,久到白原洲被烧得一座房子也不剩,阿树哥他们也没回来。”
“我想去找老大,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肯定和阿姐在一起。”
065山雾缭绕“公子,崔氏来人了……
枝叶勾缠着枝叶,遮天蔽日,树根虬结,把本就狭窄的山道霸占了个干净,人再行,便只能从一根根连绵起伏的树根上踏过去。
仰头望去,还隐约能从枝叶的间隙里窥见灿烂的日光,可低头,眼前便只有一片浓重的墨绿,走着走着,在穿林野风哭嚎的声音中,这墨绿色竟晕染开来,好像绿的不是树,而是自己用来视物的眼。
崔竹喧扶着粗粝的树干,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混在这片绿中,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眼前是墨绿,呼吸是墨绿,脑中的一切都被侵染成墨绿,她攥着树干的手不断收紧,指尖却离树皮愈发遥远。
她试图靠掌心的绳结将披帛往回拉,可那缕艳色也被这份浓绿浸透,望不见尽头,她已然分不清她是将披帛回扯,还是被披帛拖拽,又或者,从一开始,披帛便没有另一端。
步伐渐停,呼吸渐止,心跳渐息,她栽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中,唇边,是小到几乎无人可闻的低吟。
“寇骞……”
缭绕的山雾间,似白非白的色泽勾缠着幢幢鬼影,鬼影晃动间,走出几道人形,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都捡起来,带回去。”
封山锁林的第三日,枝头栖息的鸟雀被凌乱的脚步声惊飞,一队人马轻装简行,在林中细致地搜寻着。
山道愈发崎岖,马车无法经行,索性停了下来。
侍从就地摆了桌案,生了炉火,待壶中水沸,将热水缓缓注入茶壶,细流如丝,色如嫩笋的茶叶在水中翻转似游鱼,随着鱼尾摆动,一股清香漫溢出来,盈入白瓷的杯盏,呈出澄澈的琥珀色。
修长洁净的指捻起杯盏,低眉轻抿,“那马跑不了多远,带着猎狗去寻,应当很快便能找到。”
蔡玟玉对他这没什么可信度的说辞不予置评,趺坐在一旁,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口饮罢,便去收拾自己的药箱。
她委实搞不清楚这疯子脑子里在想什么,面上嘴上无比深情,做出的事却狠毒到令人胆寒,但她只是一个大夫,自身尚且难保,至多用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给他使使绊子,再其它的的,无计可施。
目光状若不经意地落在草木间的身影上,心绪复杂,一时竟不知该期望,那位崔女公子是死是活。若是死在这荒郊野岭,未免太过可怜,可若是活着,要么顺着蓝青溪的心意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要么,就得在千辛万苦的死里逃生后重新赴死,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好路。
一个侍从急急地赶回来,屈膝禀报:“公子,已寻到马。”
蓝青溪颔首,正要下令,又一个侍从策马追来,“公子,崔氏来人了!”
蔡玟玉眉头一松,顿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将自己的杯盏重新添满,茶壶尚未来得及放下,崔自明便闯了过来,撂了缰绳,翻身下马,环视一圈,冷声道:“我家女公子呢?”
“暂且不知,但侍从刚刚寻到她的马,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
蓝青溪缓缓起身,在仆从的牵引下,往树林深处走去,崔自明紧绷着脸庞,目光瞟过桌案上精致的茶具,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他家女公子下落不明,这厮竟还有闲情逸致静心品茶?
崔自明强忍着将这些茶具砸个稀巴烂的念头,咬牙跟上去。
马已经死了。
尸体横在小径的正中,周遭的草叶上皆凝结着干涸的血迹,马腹破开了一个口子,内脏被刨了出来,许是被野狼、野狗什么的发现,啃食了去,但最惹眼的,是马失去的一只前蹄,伤口利落,显然是被利器斩断的。
马遭不测,人又如何幸免?
胸腔里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崔自明赤红着双眼,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女公子与你随行,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此事,并非我所愿。”
“簌簌一向喜欢热闹,听闻秋猎,便非来不可,我原只打算让她瞧瞧,谁料,她铁了心要亲自下场,我劝了几句,她就同我大吵一架,夺了马,闯了进来,而后,便失踪到现在。”
山间的风并不猛烈,乍看上去娇弱得很,只能牵牵袖角、拉拉裙裾,可甚是黏人,丝丝缕缕顺着衣料的空隙向里攀爬而去,将肌肤上每一寸的暖意驱逐后,便原形毕露,化为一根根银针,将寒凉刺入骨髓。
想躲,但怎么都躲不开。
崔竹喧本能地蜷在一起,直到一股力量将她生拽起来,她试图睁开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禁锢住,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那片黑暗。一点温热在她身上游走,自手腕,到腰身,又抚过脸颊,揉开唇瓣,舌尖忽而触到什么,苦且涩的滋味顿时弥漫开来,她下意识要吐出去,却被先一步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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