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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山羊胡子的话飘过耳边:桑麻街那边出了命案……打更人的脖子被人掰断了……血淌了半条街……
到底是什么样的血迹,才能在半月雨水的冲刷下还残存在角落?
她手脚发冷、正想着如何进退,斜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站的地方说宽不宽、说窄不窄,按理说并非避让不开,只可惜她连那些江湖侠客十分之一的身手也没有,加上方才那一阵惊吓,愣是僵在了原地。
一阵风声迎面呼啸而过,带着一点干草马粪的气息和铁锈味。来者马术高超,竟纵马一个跃起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她后知后觉地坐在了地上,低低叫了一声,然后便看到那马上的人微微侧过脸来,依稀是个眉眼冷峻的年轻男子,一身黑甲好不威风。
他用余光飞快确认了一下她并无大碍,便有些严厉地皱起眉来。
“这里是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秦九叶还在发愣,对方□□那匹白额大青马已重重落下前蹄,她立刻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一边告着罪一边退出了街口,等到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纵马飞快离开了。
秦九叶呆呆望着那马上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找到属于自己的路,衣服上的土也忘了拍,晃晃当当地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宝蜃楼中,柱横梁歪,一地狼藉。
龙枢郡守樊统带了数十衙役鱼贯而入,逮了几个漏网之鱼后,便开始负手环走,边走边有些面露嫌色。
这样腌臜不入流的地方,他平日里是绝不会带人亲自踏足的。
想那千手赌坊常有黄黄白白之物相赠,那问翠阁玉器行也有些精巧玩意相送,就连红雉坊的几间花楼也能送几个唱小曲弹琵琶的到府上乐一乐,而眼下这鬼地方,除了一室臭气、一堆破烂、外加几个舞刀弄棍的粗鄙之人,他还能捞到什么?
愤愤难平的樊大人翘起脚尖,生怕今日这双栽了新绒的靴子沾了尘土,自己无处说理去。
不远处几个衙役还在踩着梯子去够那爬墙爬了一半的江湖客,樊统看得心烦,忍不住低声催促。
“行了行了,你们是第一天出门做事么?做做样子而已,闪了腰、崴了脚,曹大人可不包你们膏药钱。”
掾史曹进曹大人,是个只进不出的钱罐子,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铁公鸡,樊大人手下的第一得力助手。
那几人悻悻退了下来,转去一旁帮忙抬那百八十斤的炼丹炉,也不知这破铜烂铁能卖几块铜板,当真还不如那问翠阁的一颗珠子来得值钱。
樊大人打了个哈欠,心下琢磨着晚上要怎么找补一下此时受的苦,突然便听得头顶处一阵响动。
他没当回事,还拿出帕子去擦后脖子上的汗,突然便觉得眼前一阵光影晃动,一道人影竟从那破了洞的通风口处直直落下,伴随着落地的一声闷响,出现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
樊大人是土生土长的九皋人,自出生起便没怎么离开过这城门口、更没混过江湖,所以也没怎么见识过这等场景,等反应过来想喊人的时候,那人影已慢慢直起身来。
他这才看清,来人穿了一身黑甲,甲衣上细密的锁子形似弯月,腰间左侧佩的是一柄长剑,右侧是一块回字纹水苍玉。
“可是龙枢郡守樊统樊大人?”
对方开口说话了,声音清脆似击玉,若是吟词讼诗定是不错,只是少了些岁月沧桑的味道,让人同那金戈铁马的家世出身联想不到一起去。
这新来的督护邱某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啊。
若是不年轻,怕是也想不出这么个馊主意,竟然到任第一天就指使他做这做那。
樊统心下一阵怒骂,面上却迅速恢复了谦和恭顺的样子。
“正是樊某。下官不知督护要来,方才忙于勘查、有失远迎,还请督护不要怪罪。”
那负手而立的身影终于转过身来,此人面容清俊、鼻骨笔直、剑眉入鬓,若非一身甲衣,瞧着倒是同城中那些个世家公子有些相似,只是他习惯性地紧抿着嘴唇,乌发也一丝不苟地束进那顶高耸的官帽中,使得他整张脸跟着被拉长了,透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感觉。
“樊大人辛劳,可有查到些什么啊?”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还没官拜上卿呢,官威就摆在脸上了。
樊统心下冷哼。果然还是年轻气盛,青重山书院出身又如何?这开门见山的风格,未免太心急了些。一个人便跑了过来,身边连个副将都没带,怕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
心中不屑,他嘴上也开始和起稀泥来。
“下官接到命令后便立刻带人赶过来了,只是今日天气晴好,这街上逛集的人不少,我那府门前这几日下雨泡了又要修路,只得绕道前来。不过赶到这里时也不算晚。那些贼子嚣张得厉害,很是负隅顽抗了一阵,下官不曾退缩、硬是攻了进来,未料到这楼年久失修,木梁受损险些塌下来将我们埋在这地底下,好在下官及时察觉,教人先在外围架好了梯子,一见形势不对、立刻便可撤到梯子上,寻得机会再来反攻……”
不过一场鸡飞狗跳的猫捉耗子,也能被说得好似攻城战一般曲折,倒也是个人才。
邱陵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狗官”两眼一闭地胡言乱语着,许久突然开口打断。
“樊大人在这城中当差可有十年了?”
樊统一愣,随即有些得意地回话道。
“在下任职已有十三年零六个月了,还算得上半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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