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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小的昏了头、才说出这胡话,郡守英明神武,怎会让那毛头小子骑到头上?都是权宜之计罢了。这点是非小的还是分得清的。”
樊统方才发泄完,胸口的气顺了些,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你说的不错,正是权宜之计。是我先前对这邱家人有些摸不清、又有些小瞧了那苏家,若非私下托人打探了一番,得罪了苏凛那小鬼也就罢了,惊动了他背后那位可怎么是好?”
曹进顺着樊统话中之意、忙不迭地点头道。
“大人英明。依下官所见,这事倒也好办,咱这边若有什么进展,及时和苏家通个气便是了。”
“自当如此,只不过本来是想借着此案送个顺水人情给回春堂和苏家,如今倒是不美了。”樊统言及此处声音一顿,随即眼一眯、又计上心头,“不过青天白日之下,可也不能督办了冤假错案。就算这案子再要紧,咱也不能好心办了坏事、做了恶人,你说对不对?”
“大人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便将那送菜的老头还有先前逮的那几个跑船的都放了吧。就算是个督护,审问的流程也要按我们这府衙的规矩来,他到底还是绕不开我这个郡守。架子摆得再高又如何?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满大街去抓人去吧。”
樊统说完,同那曹进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县衙的石头间回荡,听起来鬼哭狼嚎一般。
蜃景消散
从郡守府衙正门出来右行百步之后,便能瞧见一条细细长长的羊肠小巷自两坊间穿过,这里通着莲花码头和一处闹市,却因为太过狭窄曲折,就算是白日也没什么人走动。
小巷沟渠里散发着倾倒过隔夜马桶后的刺鼻味道,两边住户晾晒的粗布褥单遮住了小道的一半,又混了些皂角的味道进来,熏得人头晕脑胀。
秦九叶默不作声地拐进巷子,走了数十步、拐了几个弯,这才突然停下来。
她前后张望一番,再顾不上旁的,连忙上手扯开身后那少年的衣襟,前后左右地翻看他的肩膀。
“你还觉得我们的处境不够糟糕?方才又何必当面顶他那一句!督护八成是察觉到什么了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试探你。现下如何了?你那伤处是不是……”
秦九叶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樵那露出的半边肩膀上细腻光滑、不仅没有皮开肉绽,就连伤口愈合后的痕迹都瞧不见。
秦九叶揉了揉眼睛。
若她今天早上没有亲自确认过,此刻说不定会认为是自己昨夜恍惚了,记错了很多事。但她分明今早才瞧见过那些伤处,纵使见识过不少身强体健的修武之人,但她还从未见过什么伤口能在数个时辰之内便愈合如初的。
“你、你的伤呢?”
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安静地拉回衣襟,简短开口道。
“今早光线太暗,你看错了。”
“看错了?!”秦九叶一脸不可思议,似乎头一次听见如此荒谬的说法,“要不要我们现下便回果然居翻翻灶膛看一看你换下的衣裳?”
李樵想了想,继续不要脸道。
“那不是我的血。”
秦九叶退后几步离开对方伞下那小片阴影、恶狠狠道。
“你若不说实话,我今早说过的话便不算数了。之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也不要再费这许多劲了。”
对方终于动摇,可话里话外仍没什么要坦白的意思。
“阿姊生气了吗?可现下要同我划清界限可能已经晚了。方才督护和樊大人都已经知晓你我的关系了,就算我离开,只怕更会引人猜疑。”他说到这故意顿了顿,又将声音放轻柔道,“不过你放心,我定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毕竟你和你阿翁如今不也牵扯其中了吗?”
那是我阿翁,又不是你阿翁。
何况昨夜的事,若没有他牵扯其中,她要顾虑的事远没有这么麻烦。
秦九叶气极反笑。
“所以你今天之所以回来,就是打着算盘要在督护面前露一面对吗?”
少年摇摇头,权当听不见她语气中的嘲讽。
“我见你一直不回来,便不放心过来看看。”
论脸皮之厚,秦九叶自问难寻对手,如今却让她遇见了。
她抱臂而立,换了个语气。
“这里人多眼杂,你若是聪明些,便不该来的。”
“不是阿姊说过的么?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秦九叶顿住,彻底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是说过这话。但这话是要“沆瀣一气”的意思,却不是“同舟共济”的意思。
危难之时互相遮掩是因为他们彼此都有些短处抓在对方手中,可不是为了什么伟大情谊、更不是为了共谋未来。
她可不想她的未来中还要处处带着他。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将这话说明白,可不料对方却先发制人、反将她一句。
“阿姊既然已经决定和我一条绳了,便不该再去招惹那不知变通、逢人乱咬的督护。”
秦九叶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想起方才自己情急之下“配合查案”的那一番话,不由自主地开口解释道。
“我那只是权宜之计,方才那情形你也瞧见,我若不说些什么,他怎会轻易放过你?总不能他说什么我都一口回绝,那岂非又落下话柄,让他之后都有理由找我们麻烦?”
李樵皱起眉。
“可是你若答应了他,日后岂非都要同他见面?”
“见就见吧,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们还扣了阿翁,若是我躲着不见他,到时候又要怀疑我们有些什么阴谋。而且眼下阿翁还关在府衙,我不能坐着等死。若是能搭上查案的事,说不定还能使上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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