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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总是这样忙,何时清闲过啊。”
许秋迟轻轻摇头,眼睛中是熬红了的血丝,却没有多少疲惫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种狩猎过后的兴奋。
“若非走这一遭,我怎会知晓原来兄长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可要多啊。”
“二少爷此话何意?”
“苏家最早攀上的并非什么孝宁王府,而是那太傅逯远山。说来也是有趣。我略往深处探了探才知道,逯府近些年也出了个病人,正是那逯远山的同胞弟弟逯四海。此人早年便从军入行伍中,数年间也混到了个不错的位置,只是听闻腊月过马玉关时落下头疾,每年入冬便发作得厉害、避入都城逯府休养。去年似乎突然大好,可没多久之后却又暴毙了,听闻死前很是不体面地闹了一通,逯远舟亲自出面求情才将此事压下来。而我那兄长在回九皋之前,曾经数次前往逯府追查此事、问询实情,与督办此案的司隶校尉曹严密谈至深夜。”
“谁家没几本难念的经呢,况且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的。大少爷有官职在身,四处办案也是无可厚非。二少爷是否想多了?”
许秋迟眼中最后一点笑意褪去了,声音中透出一股冷意。
“怀玉婶先前一直跟着母亲,从未和这些人打过交道。这都城天子脚下的人生病,哪里和寻常人家生病一样呢?兄长其人更是向来清高孤傲,不愿踏入那些簪缨门第半步、落得攀附结交之嫌。逯远山是当今圣上的帝师,明面上坐着个虚位,实则与朝中各派都有纠缠,兄长又怎会平白无故亲自去查逯府一桩已经被压下来的案子?”
石怀玉望着男子脸上的神色,半晌长叹一声。
“二少爷总是念叨的这些,我确实不大明白。我只念着你能平安喜乐地度过每一日,不要步了夫人的后尘。”
这院子里,若有谁能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到他母亲,便也只有眼前这个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了。
许秋迟换了个姿势背靠在那块他最喜欢的石头上,歪着头、像是在说些玩笑话。
“怀玉婶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兄长?”
石怀玉显然无心说笑,瞥了他一眼才轻声说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挂心的。”
许秋迟听罢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又坐回了那块石头上,双腿在水面上晃了晃,池水便沾湿了袜尖。
“折腾了这一通,最后竟让兄长捡了便宜。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意难平啊。”
“大少爷说到底也是自家人,为何二少爷话里话外总将他当成个外人?”
许秋迟面上的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可比外人难缠多了。就是因为是他,我才不能心安啊。”
言罢,他突然想起什么,前后左右地望了望。
“辛儿呢?怎么一直没见她?”
石怀玉望着男子面上的神情,一时看不出对方是否在明知故问。
“她昨日便没回来,二少爷不知道吗?”
许秋迟顿了顿,倒也没有表露出太多,只随意摆了摆手。
“随她去吧。说正事,先前拜托怀玉婶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石怀玉又看一眼许秋迟,这才缓缓从身上取出那只金葫芦放在那石头旁的小案上。
“我寻了信得过的人看过了。这葫芦里装的不是药,而是毒。”
池塘边的男子动作一顿、猛地转过头来。
“你确定?”
“我确定,鉴定此物之人与我多年交情,为人很是牢靠。”石怀玉语气肯定,随即缓缓开口继续说道,“这是经过特殊方法炮制过的藤母相思子,炮制手段很是高明。这种相思子产自南方临海潮热之地,名字虽然温情缠绵,但实则比寻常相思子毒性更胜几倍,少量服之便可令一个健康的人在三日之内五脏六腑衰竭而死。而炮制过的粉末,只需指甲缝一点的份量,便能顷刻间令人毙命。不仅如此,因为毒理奇特,此物在襄梁大多数地方难得一见,死于其毒性的人往往查不出死因,大多数会被归为突发恶疾身亡。”
许秋迟拿起那案子上的金葫芦晃了晃,发现瓶中还剩最后一粒药丸。
他将药丸倒出来细细查看,那朱红色的药丸有红豆大小,在桌上滚动时还会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这康掌柜用药还当真是大方。他医人的技术如何,我未能亲眼验证,但可以知晓他毒人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了,也不知是天赋所然,还是熟能生巧啊。”
康仁寿确实深谙其中门道,针对和沅舟的情况下了狠量。想来若非苏家货船出事、和沅舟被抓,眼下只怕一切早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许秋迟想着想着,不禁发出一阵情难自已的笑声。
许久,他的笑终于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凉意。
“等等看吧。兄长白来的这份便宜,很快便要还回去了。”
他的解药
桃林深处、黛绡河蜿蜒流淌而过的拐角处,有一小片平缓的草坡,草坡尽头是一片乌七八糟的木头堆。
这是一处已经废弃的牛棚,大半个棚顶已经塌陷,发霉生虫的木板透着一股腐败的味道,除了偶尔被暴雨困住的牧户会在这里短暂歇脚,就连那些赶了数十里山路的人也是不愿进来片刻的。
眼下,那些灰败的破木板中间躺着一个人。
他似乎感觉不到身下那断木横斜、混着石块的地面有多硌人,也闻不到空气中那股腐烂的霉味。他大睁着眼,目光透过那破了洞的棚顶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空洞的瞳孔深处是比夜色还要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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