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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人舒爽的笑声,回荡在夜幕下的树木之间,在废墟间往复,自然而然的变小,最後,一切恢复平静。
此时的李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怕,怕的是那个师傅。」
那张血气上涌之後的脸蛋,在房车上悬着的几盏白炽灯的映照下,泛起一层雾朦朦的胭粉色光芒。她不知自己因何会笑得这般放肆,这般无所顾忌。许久都不曾有过这种酣畅的感觉了,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经意间将内心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全部释放出来。
「啊?」阿清一咧嘴,满脸的不解。
原来,从商业街出来,甩开了哥哥之後,李岫又溜进了校园。在里头闲逛了一阵,直至太阳落山,方才鼓起勇气上了一辆摩的。
坐在那辆摩的後头,她确实干了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坏事」。
摩的师傅看上去五十多岁,瘦削的身体上顶了一个小而光的「地中海」脑瓜,没戴头盔。出了柏油马路,驶入一条坑洼小路之後,师傅就打开了话匣子,哔哔叭叭问了好多问题,诸如「你是做啥子工作的」「该不会是老师吧」「现在学生好不好带」之类。
坐在摩的上,李岫紧紧地抓着皮包带,望着道路两旁不断後退的夜色出神,对师傅的聒噪仿若未闻。师傅自觉无趣,便也闭了嘴。可快到地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开口问了起来:「姑娘,你这是要去那儿干啥子哟?听说那里住了一个杀人犯嘞。」
的确,路越来越窄,夜也越来越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摩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路边的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仿佛一个个沉默的怪兽。偶尔有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氛围着实有些可怖。
李岫依然沉默不语,直至到达目的地附近,她从摩的后座跳下来,付过了车费之後,方才刻意板着个脸,以一种近乎阴森的语气对师傅说:「我是去找我老公的,我们是雌雄大盗。」
师傅当了真,瞳孔顿时收紧,额头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也没说,跳上摩托车,慌乱地踩下油门,如同一匹受惊的野马,仓惶逃向夜色之中。
看着黑暗中渐行渐远的车尾灯,一种负罪感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编这种谎话吓唬人家,或许是讨厌他的聒噪,又或许是听不得别人那样诋毁阿清。
她没有向阿清详细地讲述事情的经过,只是简单地概括成一句话:「我跟他讲了个恐怖笑话。」说完,从斜挎包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向阿清。
这个举动令阿清更加不解。本来李岫的到来,於他而言就已经是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并且从开始到现在,她都不说清来意,始终故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讲重点。现在又莫名地拿钱出来,这让阿清心里愈发迷惘。
「干嘛给我钱啊?」他疑惑地问。
「上次装我男朋友,你不是买了礼品嘛,还给你啊。」李岫慢条斯理地说,继而将那沓钞票碰上阿清的指尖。
「额,那次啊,不用了。一点点小钱而已。」阿清微微摇了摇头,露出憨厚又高冷的神情。很难想像,这两种互斥的表情,如何能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可就是出现了,好似祈宁峰顶忽而到来的那阵太阳雨,很难想像,却实实在在发生了,如此自然。
「怎麽不用?工作都没了……你不要过生活的啊。」李岫的语气有些刁蛮,表情又萌又凶。说着,强行将钱往阿清那件墨绿色冲锋衣的口袋里面塞。
「真的不要,我存了钱的。再说,就算要,也不能要你的钱啊。」阿清紧蹙着眉头,连忙伸手阻止李岫塞钱过来。两人的手在拉拉扯扯间莫名地抓在了一起,一只滚烫,一只冰凉。没过一会儿,他掌心之间便渗出了一层潮热的汗。
阿清觉得那只手细嫩光滑得犹如小时候玩的橡皮泥一般,轻轻一捏就变了形状,用力一拉扯又仿佛会断开。他害怕继续推让会弄坏李岫的小手,於是急忙松开手,瞬间哑然,不敢再言语。
「你就拿着吧。你不拿,我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李岫说话的时候,手仍揣在阿清的口袋里。她小心翼翼地将钱整理好,方才伸了出来。可伸出来後,那只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极不自在。不知是该垂着,还是背着;是该伸着,还是攥着。接连换了好几种姿势,都觉得不得劲。
见李岫都这般说了,阿清只好无奈的应了一句:「好吧。」
又是一阵长长,久久的静默。万籁俱寂,鸟儿都睡了,只听见塑胶水管里哗啦啦的出水声。
半晌,李岫低下头,略带责备地对阿清说:「被解雇了,你为什麽不跟我说?」说话时候,她不自觉扯起衣角,在指头上来回缠绕。那模样,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阿清沉默片刻,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们俩都是闷葫芦。但李岫的「闷」是装出来的,而阿清却是实实在在的「闷」。李岫自己也深知这一点。见这个大闷葫芦不说话,她松开衣角,蓦地上前一步,抬起头紧盯着阿清,逼迫他与自己目光相对。「问你话呢,为什麽不告诉我?」
阿清偏过头,避开李岫的眸光,小声答道:「没什麽好说的啊。」虽然他嘴上这麽说,可心里却并不是这麽想的。阿清不善言辞这个缺陷,仅仅限於嘴巴之上,人家心里的潜台词那可是相当的丰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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