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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妙龄少女侧身斜倚在栏杆,一席水绿旗袍,白色披肩,一把团扇,双面绣绣了荷花丶飞蝶丶墨绿的荷叶与水草,手腕上戴着时兴的手表,表带极细,衬得手指纤长,水葱似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了个髻在头上。
少女手中抓着鱼食,轻轻松一点落在池中,便有成群的鱼过来争食。
看得宋劭文心痒痒的。
身边的副官刚过来汇报完恭亲王家眷之事,说是那位瓜尔佳格格,哭着闹着要上吊,要同她的大清一道去死,着实令人头疼,宋劭文对此颇为无奈,“她要死你就让她去死,看她是不是真的敢。”
“是!”副官应了一声,就转身要走,好似真的要立刻过去盯着瓜尔佳格格上吊。
“回来!”宋劭文把人喊回来,抬起下巴点了点对面栏杆边的人,问道:“这是周家的小姐?”
“是的少帅,周宝尧妹子,好像叫二宝。听说这位小姐身体不太好,从小便有喘症。”副官答道。
“二宝?这是大名?”
“我这就去打听。”
二宝注意到池塘另一边的动静,抬头望去,只见身高八尺,一身军装的男子立在山石一侧,眼睛炯炯有神,模样很是周正。
想来是父亲请过来的朋友,二宝在家中见惯父亲请来应酬的人,也不怕生,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便低头继续喂那满池的鱼了。
那一年,後山池水清澈,游鱼可爱;旧时亭榭楼台,廊桥蜿蜒;而山色清净,泉声悠长,着眼於万里江天,谁也没想到,惊鸿一瞥,却误了两个人终生。
一大早,周家府宅大门口。
周慈安提了一个珍珠小包,穿了一身蓝阴丹士林旗袍,外头套一件红色毛衣,林婶帮着烫了细细的耳卷,再把长发拢起一部分,其馀披散开来,耳坠也是珍珠饰样,衬得人好看得紧。
她已在门口等了一个钟头,她的哥哥周宝尧答应今日带她去照相馆拍照片,但是不知道昨日又留宿到哪里了,再等下去日头都要到正午了,周慈安颇有些心焦。
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下的石子儿,忽从头顶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
“在等宝尧少爷?”
来人瞧着有五六十岁,一口玉米粒儿黄的大板牙惹人注目,周慈安见她有点眼熟,似是底下种地的佃农叫张……张什麽家的媳妇。
周慈安下意识点了点头,那人便继续道:“你叫我张婶就行,宝尧少爷昨日收帐耽误了些时辰,来不及到家,住在鸣春院,今早才想起来要跟你出去,便让我来带你去找他。”
“鸣春院是什麽地方?”
“少爷常宿在那里的,走,我带你去。”说着便上来拽着周慈安往外头走。
周慈安细想想这位张婶确是见过的,来给宝尧哥哥交过地租,便也不再抵抗,同她一道走了。
大抵过了半个钟头,大街小巷开始热闹起来,张婶忽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嘴里直“哎呦哎呦”地叫。
“张婶您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周慈安看她好像很难受,有点着急,“我带您去医馆瞧瞧吧。”
“不用,不用,”张婶摆摆手,“早上吃坏了东西,你张叔个老不死的又热馊了的苞米吃,闺女啊,我得去趟茅厕,你看前面,那大牌匾,没几步路就到了鸣春院了,你自己个儿去吧,哎呦……”
话刚说完,张婶就半蹲着,一路小跑跑远去寻茅厕去了。
周慈安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在自己从前学过一两个字,还认得“鸣春院”三个字什麽样,便朝着牌匾方向走了过去。
周慈安不怎麽出门,见着外头来来往往做着生意的客商,直有点害怕,低着头,加快步伐,一头闷子扎进了鸣春院。
鸣春院堂里大白天没什麽人,安静得很,周慈安作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很快惊动了管事的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娘”,带着三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就出来了。
“哪儿的天下掉馅饼,细皮嫩肉的雏儿自个儿送上门了?”婆娘见着周慈安,眼睛好似放精光,用力往她屁股上一掐,“真真儿是水灵,还是个女学生?”
“我是来寻兄长的,我哥哥叫周宝尧。”
“宝尧少爷?!”这婆娘敞开嗓子大笑起来,“我们宝尧少爷可是有好几个好妹妹呢,你来我们这儿可是来对了,宝尧少爷晚上来,可好好疼你呢。”
周慈安终於琢磨出不对劲了,扭头就往屋外头走,哪知那老鸨力气大得很,拧着周慈安的胳膊硬是给人拉了回来,“来了我们这销魂窟还想出去?真是白日做梦!”
“我真是周宝尧妹妹,我叫周慈安,我父亲叫周光潜。”
听到这儿,不等老鸨子再出声阴阳怪气,旁边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抢白了先,“周家那位妹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要是周慈安,我就是宋少帅没过门的媳妇儿了。”
老鸨子发话“给我带下去!”
当即上来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架着周慈安往後院走,周慈安身体不好,用足了力气仍是没法推脱,一口气没上来,胸腔里开始发出管风琴般的嘶鸣。
她的喘症犯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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