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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妃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有些讪讪,“姐姐这里好东西多,一般的珍品自然入不了眼。只是我若拿了去,只怕郭妃可要吃心了。”
“都是陛下的恩赐,本宫舍得,她还能有二话嘛?”长孙妃轻轻地说道。
见长孙妃这般说,琼妃便不再多言,连忙敛袖谢恩,又命随侍的宫人仔细收好,摆着仪仗迤逦而去了。
倒是长孙妃仍站在原地,绵绵的目光随着琼妃众人在暮色中渐渐淡去的衣裙,一道凌冽的笑意不觉便凝滞在了唇角。
早春的深夜,裹着新棉制成的被子,仍然显得有些寒凉,过了子时,屋外似乎下起了绵绵春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景福宫华美的窗粱上,细碎的声音显得屋内愈发空寂。解忧蓦然醒来,反侧几次,再也无法入睡。她隐约觉得在这皇墙之中,今晚或许有事发生。一颗心便被无端地揪起,睁着双眼望尽屋中无穷的黑暗,神思却飞到了昆玉殿。
一夜的微雨,让宫禁、内不少地方都积上了浅浅的水窝,也使得后妃们去坤宁宫朝拜之路显得那样的令人生厌,得宠而娇的宫妃们多半是要找理由躲懒,以免泥泞的道路污了她们美丽的裙摆。今日长孙妃倒是不减兴致,不仅没有借故请假,反而传了步撵,早早地就往坤宁宫赶。
按理日常朝拜的场合,解忧是不需随侍,不过由于带着步撵,香炉、披风之物便缺了人手,秋燕便将不当值的全排上,呼啦啦一众人出行,场面很是威风。
刚转过庆寿宫,只见一个宫女从长廊另一端急步走来,见到景福宫的仪仗,便矮身道福。长孙妃认得她平日在皇后内殿当差的霜儿,便让秋燕唤到了撵前,和颜问道,“是皇后娘娘命你来迎本宫的?”
“是。”霜儿低头答道,声音清甜,小巧的下巴微微内敛,虽是寻常宫女的装扮,却不掩她的青春风致,“皇后命奴婢来请娘娘,说若是遇上了,便让娘娘移步延和殿。昨夜琼妃娘娘突发急病,咳血数升,今早便起不来床,太医瞧过了,回奏了陛下,皇后如今赶了过去。”
“哦?”长孙妃高挑的柳叶眉动了动,声音如一潭深水骤起微澜,“究竟是什么急症?昨日琼妃妹妹还与我闲话了许久,却也未见异常。”
“是昨夜突发的……”霜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咬了下嘴唇,便没往下说,“御医们也都赶了过去,具体情形,奴婢也不甚清楚。”
冤案(一)
此时的延和宫早已是方寸大乱,外殿伺候的宫人都一个个的跪在院子里,正为自己无端降临在自己头上的祸事而瑟瑟发抖。踏进内殿,几个太医聚在廊下紧张地商议着,低晦的声音与紧张的神情流露出此事的棘手。
走进内室,一缕明显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几个位分高的妃嫔们分坐在室内,室内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她们鲜亮的服饰上,更加将她们脸上似喜似悲的表情映得暧昧难明。再往里走,皇后端庄如仪地坐在床榻前,锦帐之内是面色灰败的琼妃,她蜷缩在一床蓝底金花的被褥中,削瘦的面庞尽失了昨日闲话她人时生灵活现,连血色也不见一分,两块巨大的乌黑瘀青显露在眼底,唯有一双抿成直线的朱唇仍是娇嫩无比的色彩,从那深深的绯红来看,那匣子珍贵无比的六月梅怕是有一半都抹了上去。
皇后见长孙妃进来,免了见礼,许她看了看琼妃,然后便与众人走到内殿中安坐,命人唤太医进来,仔细询问病情。这回话的太医姓蒋,世代医家出身,为人利索干练,对答也简单明晰:“琼妃娘娘并非身患急症,而是中了朱砂毒,毒气侵体导致心肾不交,伤了脾肺,才会呕血不止。幸亏娘娘体质强健,又治得及时,下官方才已在娘娘的眉心、脖根、关尺和心口等处,施过了针。在配上些解毒的汤药,歇息几日,必当无大碍。”
听到琼妃已无性命之忧,皇后倒是放心了几分,但听到中毒二字,抑不住的恼怒不堪。去年宫中毒案,死了个南唐凤舞,连累她被停了中宫笺表。而今又有个二品妃被毒,这煌煌后宫竟成了炼药场。想到此处,接下来的问话便严厉了许多:“查清楚琼妃究竟为何中毒了吗?”
蒋太医早知道皇后会有此一问,答案倒已备好,只是出口时仍不免斟酌了少许:“娘娘发作至今不过几个时辰,微臣全力为娘娘解毒之后,方才奉旨会同御医处几位同僚细细查验了娘娘昨日的饮食,皆有御膳房试毒、存档,昨日只进了些寻常清淡的汤饮。朱砂此物鲜红无比,若是在寻常的汤饭之中,无理有不被察觉,因此微臣等认为御膳房的食档理当无误。倒是在娘娘所用的六月梅中试出了朱砂。此物直接涂于唇上,即便小心,仍会有少量被误食入口。只是这其中用量并不多,不知娘娘为何会中毒如此之深。”蒋太医眼风偷偷往内室一瞥,才继续道,“许是娘娘一次涂抹了过多,体质又对朱砂异常敏感,方才出现了如此症状。”
众妃都知道琼妃素来格调不高,得了好东西自然耐不住性子细细品赏,恨不得一次便要用尽,忍不住生了几分鄙夷的笑意。倒是在一旁仔细听着的长孙妃心中清楚,真正毒倒琼妃的朱砂并不是放在六月梅当中,而是下在了那酸甜可口的桑椹果中,都是一般的颜色,又是那般浓郁的味道,任谁也品尝不出。也亏得琼妃这上不了台面的品性,顺理成章的替她遮掩住了计量上的破绽。但这还没有到得意自喜的时候,蒋太医话音刚落,长孙妃便嚯地站起来,高声问道:“你是说本宫赠与的六月梅害了琼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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