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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清……渠,是翟家二十七公子?”武义律面露难色,“他的行踪可不容易跟。翟家护卫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就连普通的掌柜出门,都有一个明卫一个暗卫跟着,要盯住翟家总帐的行踪,这恐怕……”
“有困难就自己想办法。看来上次对你的惩戒是轻了,军令面前都敢吱唔推诿了。”赵匡胤轻轻吹开茶盅上袅袅腾空的水雾,不再抬眼看这位副将。
“末将领命!”武义律洪亮的嗓音应道。主帅的漠然,对他是最好的刺激。
偶遇
解忧渐渐开始觉得,如果将赵匡胤从她的生活中不断淡化淡化,直至透明无视,她的生活就会越发的自在和舒适。两人之间僵冷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十几天。这十几天,她每天将自己的形成安排的满满当当,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或者进宫与秦妃闲谈胡闹,接受京羽那万针扎心般痛苦的治疗方法;或者去延福宫坐坐,听郭妃不断抱怨霜贵人在圣眷优渥之下,如何颐指气使,仿佛凭着一个小小贵人的身份,就能号令六宫一般;而每当逢上初五、十五、廿五的日子,她便换上不起眼的衣服,呆在翟家钱庄,听翟清渠讲解钱如何生钱的秘密。
她极珍惜这段教授的关系,曾经在永乐楼,贞娘曾花费五粒东海珍珠,只求一名姬亲授她一曲胡旋舞。师恩之所以深重,因为所教授的每件技艺都扎扎实实落在自己身上,成为你日后谋生发家的基础。
翟清渠当然不收她学费,要收恐怕她也付不起。但身为翟家总帐的他,时间并不宽裕,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找他商议事情;几乎每天,他都需要花好几个时辰在案前处理明目繁琐的账目。这样一个人,单凭两面之缘,便愿意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她一些关于生意、关于钱息的知识,怎能不让她心念感激。她竭力讨好,亲手做些糕点小吃,又泼皮耍赖地向秦妃讨了些江南名茶,在歇息间隙,恭恭敬敬地捧给师父翟清渠。
翟清渠正在复核一笔账目,轻抿了一口茶水,又看了杯中一眼,淡淡道:“茶是好茶,但未制茶膏、也未磨成茶粉,吃到嘴里总有些清苦寡淡。”
解忧在一旁陪笑道:“先生不习惯这种吃法么?曾有个江南人说南边的习俗便是炒熟了茶叶,直接泡水饮。”
“钱塘没这种饮法,金陵……具我所知,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吃茶饼茶膏,这么寡淡的吃法,我只认识一和尚喜欢。”翟清渠依旧在忙碌手中的账目。
“翟家连和尚的生意都做上了?”刚刚开始学习生意的解忧,几乎钻进钱眼里去了。
翟清渠停了手中的笔,嘴角浮出了一丝明媚的笑意,像是回忆起了过往愉悦之事,“在做和尚之前,未必是和尚。”他看了看正被账目数字弄的昏头昏眼的解忧,又望了一眼屋外无边的春色,道,“今日去钱庄走走吧,看看利本生息在实际生意中是怎样操作的。”
解忧点点头,取来锥帽面纱,与翟清渠并肩而行。春风暖暖,拂在身上,像是一把一把金丝烂漫的小刷子,让人感到无限的明朗与舒适。
彼时的开封城,有着人们无法想象的活跃商业,从候潮门而入,无数的经纪行贩,挑着货担,吆喝而来;南熏门外,一队接着一队的驼驴驮着各式货物,络绎而来。驴队中的货物不仅仅来自大周境内,还有来自远方两浙的布帛、广东的珠玉、蜀中的清茶、洛下的黄醅,还有在城中作坊里生产的,如笔、墨、旗帜、香药等物品。这些安邑之枣、江陵之橘、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嵩谷、丝帛布缕、米麦杂粮,即便在战乱纷扰的此刻,仍一路通畅,汇聚此处,既得益于沿途国主们对行商态度的开明,也不得不归功于有像翟家这般大商家,方能通衢四洲、游说诸国。
“玄帅过几日便要出征了吧?京中的戒严从今日起便越发紧张,马、驴一概不许出城。”翟清渠一面看着街上往来奔走的人流,一面侧身问她。
“明发的开拔日是下月初一,不到五日了。”提到赵匡胤,解忧的心思便有一些不愉。大军出征,也就意味着她要再次入宫为质。
“赶在玄帅出发前,若是得空,最好能再见一面。若是没闲,也便罢了。这个好身手的兄弟,带上沙场杀敌方是正途,犯不着整日跟着我,浪费了。”翟清渠略微带着笑意说,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解忧的脸一下子便涨得通红,她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什么,她与翟清渠之间坦坦荡荡,竟被赵匡胤派人跟踪尾随。“不敢惊动先生,将军错意,待我回去跟他解释清楚。”解忧恨恨地说道,胸口憋着一股无名怒火,无处发泄。
翟清渠觉得有意思,颇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还未等开口。人群里锦柔爽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舅舅,你也有空出来闲逛呀?”
翟清渠与解忧扭过头,见锦柔一身精干的短打装扮、兴致勃勃地正冲着他们拼命挥手,张令铎跟在她后面,还有几个家丁,大包小包的拿着许多东西,看来二人正在为新婚置办新物。
“哪里有闲逛,去钱庄看看,战事开启,钱庄的银根票据正是紧要关头。”翟清渠带着笑意看着这对忙碌的新人,“倒是你,自己闲逛还不够,令铎马上要领兵北上,你还要拉着他到处乱转。”
“还说呢。”锦柔嘟起了小而翘的嘴,很是不满的表情,“要赶在出征前办婚仪,匆匆忙忙的,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买呢,他倒好,一头钻进军营里,今天才出来,这汉家的新娘子都这么委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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