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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还阳光和煦、左右逢源的宫中气象,只被人轻轻覆手,便落下个门庭冷落、风雨凄凄。解忧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想要做些什么,偏偏又断了消息,担忧自己的轻举妄动恰落了旁人的圈套,只好强压着心中的焦虑,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和颜悦色。只盼挨到万寿节,到时候人多嘴杂,总能探出些风声来。再不济,自己多日未去翟家,连个消息也没递,翟清渠总会想办法联系上自己的。想到此处,她便放心了不少。
没想到,还未等到万寿节,倒是郭妃亲自前来探望。解忧如出笼的鸟雀,欢天喜地迎了出去。却见郭妃一张微微绷紧的俏脸,显然是心情不佳。两人进了后屋,避开了众人,郭妃脸上强压的不愉快便愈发明显了。解忧陪着小心,倒是先听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贺氏身体大有好转,万寿节获准进宫贺寿。解忧心中盘算,贺氏从新年一病至今,大夫们早已断言她拖不过这个夏天,如今能大有好转,还能在万寿节上见上一面,便算得上是大好事了。想到此处,脸上不禁喜色微露,却听郭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延福宫的大“喜讯”,之前被封为荣嫔的霜儿被来请“平安脉”的太医“意外”诊出了已怀有身孕。柴荣大喜,当场便下了口谕,擢升为“荣贵嫔”。初次有孕的荣贵嫔在虚礼谢恩时,便称自己害喜得厉害,又怕见风。连嗔带娇地让柴荣换了寿宴的地点,从太液池改到了泰昌殿。
郭妃说这话时,脸上的气色明显便阴晦了几分,浮躁地抱怨道:“从前只道长孙妃跋扈,皇后懦弱,如今看来,她这懦弱怕事的名头倒是白担了,就连身边的一个侍女都调教得如此厉害,不到半年,便爬到了贵嫔的位置。如今我这延福宫的风头都被她一人占尽了。”
解忧心想自己在宫里待着,竟连这个事都未听到半分,可见被人防范得当真密如铁桶,情形比想象得还要严峻。嘴上则顺着郭妃的心思宽慰道:“即便是贵嫔,也不过五品,刚知有孕,难免得意忘形。且不说有祖制非世家出身不得封妃,即便她诞下皇子,毕竟年幼,哪有训皇子这般颇得圣宠。终这一世,延福宫都是娘娘的,何必与她计较这一时风景。”
郭妃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摩挲着手中端着的瓜瓣田瓷杯,缓缓道:“这宫里泱泱千人,也只有妹妹你的话,最能说到本宫心里。本宫今日来,心中藏了一事,本不欲说与你烦心,但妹妹当日对本宫有救命之恩,若本宫此时只想着自己周全,实在有亏道义二字。”
郭妃久居深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解忧自然明白事情紧要,连忙四处巡查了一番,关紧门窗,倚身问道:“娘娘是贱妾在这宫里相识的第一人,这样的缘分一生也不得几次。贱妾虽然身份低微,私心底下却视娘娘如亲人。娘娘若能提点一二,便是成全了这份情谊。如今皇后为何要给我如此脸色看,我左思右想,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哪里触了逆鳞?”
被解忧引开的话头,原本不知如何开口的郭妃接着往下说便容易了:“本宫虽对皇后多有不满,但一事归一事,这禁止出宫的旨令虽是皇后下的,但却是顺着陛下的意思。”
这点解忧倒也想到过,皇后即便真要布局害她,这明发的懿旨却一定不敢不经过柴荣。解忧道:“此番入宫后,我左右不过见过陛下一次,也是随着宫眷命妇们一同朝拜的,莫不是有失仪之处,陛下见怪了?所以才以此为戒?”
妇人的心性最喜替人纠错,被这么一带,原本还迟疑犹豫的话,一股脑便跟倒豆子般倾泻而出。郭妃一脸沉重道:“陛下哪里会在意这等小节,哎,罢了,此事本宫只说本宫亲耳听到的,事由究竟如何?该如何应对?只当由你自己判析。”
见解忧点头,郭妃的声音比平素低沉了几分,在朗朗晴日里听来,竟有些令人心惊:“那日本宫去显德殿请安,不料陛下正在休憩,未敢打扰,只在外堂候着。时间长了,竟有些内急不适,便与当值内侍招呼了一声,自己转到后堂解手。后堂与内殿只隔一堵薄墙,本宫耽搁了一会,正欲回到外堂,却听到隔壁有人在奏禀。”她停了一刻,又道,“虽说是声音不大,这面听得却也分明,那嗓音浑厚有力,本宫也是识得的,便是当朝国丈侯王。”
解忧的心悬起了几分,引导道:“原来是陛下在与侯王商议国事,侯王如今掌管兵部,这议的不是国政方针,便是前方战事了。”
郭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说的正是寿州战事。”她皱了皱眉,又道,“却又不是战事。”
解忧不解,却又不再催促郭妃。只静静地看着她,面容在室内阴明不定的光线中,有了些许模糊。一晌的沉思,郭妃似乎在回忆那日偷听到的内容,竭力理解着那些言语背后的意义。
“侯王对陛下道,七月中,赵匡胤率军与李景达在下蔡相逢,赵帅以船载薪,火攻唐军,小捷;七月下,赵帅命张永德以以铁绠千余尺,系巨木横截淮流,淹了唐军粮仓,使南唐军船只不能进退,战溺而死甚众。但此二事后,赵帅便偃旗息鼓,上报兵部,造船训兵,逾月未再有动作。”
“陛下道,此事御前也曾议过,寿州战事非朝夕之功。江南水道丰富,玄郎要训练水兵,与李景达在水路一搏,曾上奏表详述了其间利害得失,朕觉无误。侯王提起上月战事,是为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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