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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岁收拾了一下床铺,吹熄了蜡烛。他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从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思绪中抽离出去,脑袋放空。
这时阿岁才慢慢有了自己已经恢复视力的实感,喜悦后知后觉地涌上了心头。
阿岁醒来时,整个屋子明亮且温暖,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映在床铺上遮出些许斑驳。
能看见可真好啊。
阿岁推开房门,瞧了瞧日头,好似已经到了中午了。睡得过了,叶姐姐也没叫醒自己。
阿岁脸颊有些发热,记忆中自己从五岁起就再也没起得这样晚过。
阿岁走去隔壁的主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自己听不见,也不知这样的力度敲门会不会吵得人心烦。“叶姐姐你在吗?”
屋里没有反应。按照记忆,这里是二人吃饭的主厅,该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阿岁轻轻推开门,叶鸢不在。木质的小桌案上摆了一只白煮蛋。阿岁抿了抿唇,应当是叶姐姐为自己准备的,只是自己睡得太久了没能赶得上。
阿岁敲了主厅的门,叶鸢的房间紧挨着主厅,既然没有回应,那叶鸢该是出去了。
阿岁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昨夜只是匆忙地适应了一下月光,也没有真正和叶姐姐面对面相处过。若是要瞧着叶姐姐的眼睛和她讲话……阿岁的手指微微朝着手心的方向蜷了蜷。
阿岁坐下来,发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件隆起来的披风。拆开来里面是还有些许温热的一壶粥,用……茶壶装着的小米粥。靠着茶壶还有一个油纸包着的白面馒头。
阿岁倒了些小米粥在碗里,在这样的夏天里还是刚刚好的温热,小米粥不是很粘稠,但米香味很浓,可以刚好顺着茶壶嘴流出来。白煮蛋已经凉了,剥开壳放进粥里面,还能借一些粥的温度。平日里若是吃馒头,叶姐姐会给自己准备两个,不知道今日为何少了一个。
阿岁没想太多,专心地吃着馒头。
主厅的门开着,阳光有些刺眼,吹来的风也都裹挟着一股热浪。阿岁从未在心里如此喜欢过这样刺眼的阳光。
从完全失明到看清这个世界,其中复杂滋味晦涩难明,难与人言。
阿岁认真吃着,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转过头将视线投向门厅。
叶鸢站在小院大门内,逆着光看去,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切。太阳的光晕照得空气中的灰尘都晶莹透亮,微风拂过,叶鸢额角的碎发也泛出金色的光来。
阿岁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像平时叶鸢每次回来拍他的肩膀时那样,“叶姐姐回来了。”
叶鸢其实也有些没有准备好怎样面对阿岁。明明除了阿岁眼睛好起来了以外什么都没变,可是好像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清晨叶鸢看到阿岁的房门没开,料想到阿岁一定是昨夜突然复明有些兴奋,睡得不那么安稳了些。叶鸢抓了把小米煮了粥,烧了水煮了两个前几日在菜摊买的鸡蛋,又拿了前日在居安楼带回来的白面馒头,靠在煮米粥的锅盖边热了。
做完这些,叶鸢把准备好的吃食都摆上了正厅的小桌上,又跑去阿岁所住的偏房听了听,确认阿岁还没有醒来,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松了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她回到正厅自己用了早饭,又把留给阿岁的部分用自己准备在秋日里穿的披风裹了。
阿岁既然能够看见了,应该留个字条的,叶鸢心想。
今日是打算早些起来,到容姐姐那里按照这两日自己调整过得药方给阿岁抓些新的药来。或许该顺便去买些纸笔,平日里和阿岁交流也方便些,只怕以后要和阿岁交流用纸的地方还多着呢。
叶鸢这样想的时候没有意识到,阿岁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对以后生活计划里面的一部分。
叶鸢听到这声熟悉的“叶姐姐回来了”,心头那一点轻微的紧张被轻轻地抹去。
叶鸢轻轻笑了笑,从手里提着的纸包中提起了一个纸卷,走到了小桌案前将纸卷展开,又掏出了一支像是女子描眉的螺黛一样的炭笔,在纸的一个一个角落写下了,“回来了。”
阿岁惊讶地看着叶鸢手里的纸笔,又茫然地看了看叶鸢。叶鸢被阿岁的神情逗笑,最近一段时间阿岁说话也少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冷冷淡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啊!
叶鸢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过于明显,“我想着你能看见了,我们用纸笔交流可能更方便些。”写完这句话,叶鸢又从纸卷里面拿了一根新的炭笔给阿岁看,“掌柜同我讲,现在很多人家孩子念书买不起笔墨就会用这种布条包裹的炭笔,甚至有的人家直接去山上折了枝条来,烧成细碳裹了布条用。”
阿岁看着炭笔,右手拇指用力戳了戳左手手心。以后叶姐姐再也不会在自己手心写字了。
阿岁接过叶鸢手中的炭笔,在叶鸢写的字下面写上一句话:“原来是这样,我以前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笔。”
叶鸢笑着用笔写:“你说话就好了,怎么还用写的?”
阿岁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小声咕哝道:“我试试这支笔嘛。”
这就是你捡来的那个弟弟?
叶鸢带回了一套新的成衣,“穿上试试,今天下午带你逛逛榆城。你来了榆城这么久,还未见过榆城是什么样子。”
阿岁接过衣服,耳朵有些泛红,“叶姐姐为我准备的衣物够我穿许久了,不需要买新的成衣,成衣太贵了。”
叶鸢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京城哪家的贵公子会觉得成衣贵呢,一般那些高门贵府都是寻了裁缝上门量体裁衣,何曾会操心银钱?更何况遇到阿岁的时候,他身上穿的那匹布可是落云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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