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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漫长而惆怅的夏天。
一个月前,於映央对着挂在客厅的明叔叔和妈妈的遗像磕了三个头,然後拎起行李箱,坐上明继韬派来的车。
车辆经过罗马喷泉,飞溅的水花让他想起那年明朔跳进喷泉将他抱出去,他衣服上的泥将明朔的衣服也搞得很脏。
於映央的夏天从那一天开始,十二年後,再次见到明朔的那一秒他就确定,他的夏天仍在延续。
第2章
人总得为自己搏一把——
於映央的妈妈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像是一句对自己的开解,一切疯狂行径的「免责声明」。
然而,这些年於映央见证着母亲搏了一把又一把,却始终无法改变现状,双脚仍踏在生活造就的泥泞里。
于谨温怎麽也没料到,明老爷子会对自己仅存世间的小儿子如此狠心,说逐出家门就再也没管过他。
没了家族照拂,锦衣玉食的大少爷逐渐变得落魄,成了灰突突的草鸡;等他身边的光环和簇拥都消失了,于谨温也终於看清了「黄金单身汉」的本质——不过是一副一戳就破的漂亮皮囊而已。
挂在于谨温身上的「拖油瓶」瞬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数不清多少次,於映央做好的饭被她连同塑料桌一起掀翻在地,接下来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抱怨和数落。
同事的排挤,雇主的冷眼,疯狂上涨的生活成本丶明泊舟的毫无用处的艺术才华与折不了的腰,以及於映央那怎麽也治不好的腺体疾病,都被她的唾沫星子裹挟着,飞向筒子楼里的千家万户,纳入茶馀饭後的话题备选。
忽然有一天,於映央在学校被一位住在15楼的同学叫住,扯着他的校服,大肆宣扬他有个虚荣却愚蠢的母亲,「听说你妈妈之前给明家刷马桶?」
「现在想要回去刷马桶人家都不要咯!」
在于谨温受到更加不堪的诋毁前,12岁的於映央利落地抄起铅笔盒在15楼的小孩的脑袋上砸了个口子,随後被校方请了家长。
于谨温赶到学校时,於映央的通报批评刚刚结束。瘦弱的Omega抓着马桶搋,将儿子从操场一路打进校长办公室,扣着他的脑袋,给头上缠着纱布的15楼小孩道了歉。
刻板印象野火燎原般形成并大范围流传,於映央从此跟「马桶」息息相关;又像棵杂草,谁来都可以踩一脚,总归无人在意杂草的死活。
於映央其实不怎麽介意被人讨厌,反正他也没有什麽讨人喜欢的地方,惹人厌很正常。
他只是想不通,于谨温的「搏一把」究竟是想搏去哪里。
而自己阴差阳错地住进了明朔位於雾市的公寓丶频繁和明继韬一起登上云港的社会头条丶又在异国他乡开启新的生活,算不算替她「搏到了」?
可如果是「搏到了」,他为什麽总觉得悲凉?
难道这份悲凉也在于谨温的拼搏范畴里吗?
梦境逐渐定格,而後褪色,最後的画面是小姐姐手里握着的快要融化的甜筒。
白色的奶油融化,滴落在她胖乎乎的手背上,一旁的佣人用小手绢给她细细擦净,没吃完的甜筒被扔进了垃圾桶。
.
许是睡得太沉,於映央是被明朔晃着肩膀给摇醒的。
Omega的身体柔软,比起沉睡更像是昏迷,没骨头似的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掀起了眼皮,又垂下脑袋,好半天不动弹,也不知道在想啥。
「於映央,你今天要去做检查,」明朔的耐心耗尽,刚刚捏着他肩膀的手指垂在身体两侧,不肯收紧,不想沾染半点他的温度,「我还有十五分钟出门,你最好快一点。」
於映央像一台古老的机器,慢吞吞启动,随即终於清醒,从床上猛地跳起来;但又因为CPU运载过高,不知怎麽就失去了平衡,身体朝着明朔那边歪倒。
明朔敏捷地闪身,退了半步,最後於映央是用一条腿迈到床下的姿势才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到地上去,转过头对着明朔悻悻地笑了两声。
还没等明朔对他展露任何不悦,他便一只脚蹬地,窜出房间,溜进了对面的洗手间。
十五分钟後,於映央换好衣服,急匆匆跑到门口,嘴里念叨着:「走吧走吧,没迟到吧?」
他的吐息有强劲的薄荷牙膏味,发际的水渍还没擦乾,衣服也搭配得很奇怪,只有那双眼睛分外明亮,简直闪烁着一种小人得志的丶投机取巧的光——
明朔想,他一定没叠被子,洗手台的水渍一定没处理,衣服也散乱在床上丶地毯上,没有一点访客的自觉。
个人因为挤进了一个不速之客而慢慢变了味道,而一想到自己要被这个不速之客牵着鼻子走,推了工作特意陪同,他心头的烦躁就又加深了几分。
「哥哥,」临出门,於映央又用胳膊挡住门板,不好意思地笑,「我从下飞机到现在就没吃东西了,我可以拿片面包吗?」
这麽说的时候,Omega的眼睛分明直勾勾地瞅着餐桌,目的十分明确;明朔昨晚睡得不好,导致早上没胃口,剩了两片吐司在餐盘里,交由保洁收拾。
「为什麽不吃东西?」明朔面无表情地问,心说这小子莫不是计划着向八卦周刊爆料他虐待。
「因为……」
因为不敢跟你要吃的。
可於映央哪敢这麽说,Alpha的神情不怒自威,而对待他的态度分明是抵触的,他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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