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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海近的地方难免如此,一日刮风一日下?雨,还都不是小打小闹,又?天高?皇帝远,文教不兴,怪不得中原人都视此间为荒僻之地,哪个当官的被贬到此处,便觉一辈子仕途到头。
如此一想?,钟洺又?对那县城里新来的县老爷多了几分敬佩,也盼着新稻种尽早下?种。
来了乡里方知,此番撞了大运的只有他们白水澳人,未见别的村澳有人来兜售海肠。
所以人不算多,一斤仍能叫到五十文的价,若能有个二?十斤,那便是一两银。
难受的是码头鱼税仍在,海肠价贵,一斤还得缴五文的税钱,水上人不肯吃亏,转头也要将这五文计入本钱,来买的人就得多掏铜板。
少不得又?是一阵怨声载道。
钟洺讨个巧,将自家与唐家得的海肠分别卖予了两家相熟的食肆,最后剩条比目鱼,他琢磨一番,决定去黄府问问。
因尚管事?月月都得露个几次脸,来他摊上打听?打听?有没有新得的新鲜鱼获,好送回去讨主子欢心,又?或是来买酱下?酒,吃了快一年了也不见吃腻。
就说上月,钟洺捕了两条斩了尾巴的团扇鱼,也正是让黄府给采买了去,但自打入了这月,再?没见过?人。
好歹也是条用得上的人脉,黄府家大业大,尚管事?又?在二?房面前得脸,钟洺时与他闲话,便能得一二?消息见识。
他有心去探探究竟是怎么个光景,总不能是他不知不觉间把人给得罪了。
至黄府一角门,钟洺熟门熟路地给守门的小子塞五个铜子,小子闻到一股鱼腥气,抬眼一看,认出钟洺。
“是你?啊,又?来寻府里尚管事??”
他自阶上蹦下?来,绕着圈看鱼。
“这鱼生得好一个怪模怪样,海里的丑鱼怎么这么多?”
钟洺不假思?索道:“它们在海里不见人,可不就随便长长。”
小子被他逗乐,把五文钱往怀里一揣道:“你?且等着,我进去给你?请人去。”
又?言钟洺来得巧,“最近尚管事?常往外跑,你?若早两日来还见不着人。”
听?了这话,钟洺心定了定,想?来该是尚管事?最近得了旁的新差事?,顾不得去街上乱转了,不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等人出来后,他上前见礼。
“得了条顶新鲜,个头又?大的比目,上席面也不露怯的,便寻思?先来问问您要不要。”
又?递上两斤的鲜海肠,“这点子海肠亦是刚出水,各个肥嫩,您若瞧得上便收下?。”
尚管事?看看海肠,露出个满意神色。
钟洺每回来送鱼获都不空手,多给些极像样的搭头,甚么大虾肥蟹、鱼肚参鲍,进他肚的也不比进主子肚的少多少。
他是个高?门大户里行走的人精,出了府门,同样乐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必要时,也乐意给人行个方便,反正好处少不了。
为此,这条比目他不出意外地以好价收了,市价也就四五钱,他做主给了六钱,到时往账上报,就按着一两报。
这么大条鱼呢,在主子眼里,一两都算是极便宜的。
等小厮出来拎鱼进去时,钟洺和尚管事?套两句近乎,得知他近来忙碌,是因常往黄府下面的庄子上跑。
“县衙里的老爷换了人,都说新来的这个重?视农桑,届时只怕会下?来巡察一二?,来了清浦乡,又?怎能绕开黄府,怕是府上那几处庄子都要转一圈的。”
为的到时换得新县令的青眼,黄府现下?就开始遣人去拾掇庄子了,其中有个是二?夫人的陪嫁庄子,她怕底下人合起伙来糊弄自己,常使唤尚管事?去掌掌眼。
听?出尚管事?很以自己是二?房心腹为傲,钟洺不着痕迹地恭维他好几句,等他打听?明?白新县令的上任时间,便也收好银子,就此告辞。
家里的海肠吃了几日,确实鲜得人掉舌头,吃多了却?容易渴,一天里得多灌一壶水下肚。
等差不多吃够了,海肠干也晒得七七八八,苏乙每日都去翻晒一遍,见着干透了就收到麻袋里,等着年尾上当干货卖出。
这之外他还有一桩紧要的活计要做,那就是打算赶在天凉之前,把钟洺的鱼皮衣制出来。
而今家里有的几张鲨鱼皮,是过?去一段时日里慢慢攒下?的。
钟洺不在水底下?和鲨鱼硬碰硬,大多是见了鲨鱼的踪影,就回到船上捉条鱼当饵,假若成功引得鲨鱼上钩,即按照水上人代代相传的老法子,使一铁钩固定在鲨鱼后背,后用拖拽法——
快速行船的同时保证铁钩不脱,把鲨鱼耗到没力气后就能捉到船上剥皮取翅,最后分肉。
他用这法子捕到够做一身鱼皮衣的鲨鱼后就停了手,人与这等凶悍的大鱼斗,斗久了早晚有翻船的一天,不如见好就收。
苏乙拿到钟洺鞣制好的鲨鱼皮,先将它们挨个铺平后压在床褥下?,待其平整后才取出量尺寸。
但因鱼皮就这几块,实在是怕做坏,遂先拿着之前钟洺学鞣皮子时练手的小块鱼皮,缝些小玩意试试针法。
由此发现普通的缝衣针太细,换作能缝被子的长针才算是顺手了些,他琢磨明?白后花了几天工夫,给钟洺缝出一双新手套。
钟洺试用后发现,苏乙做的手套比之前在乡里摊子上卖的更贴合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奇道:“这是怎么做的?”
苏乙把手套翻过?来,亮出里面的走线给钟洺道:“之前觉得用鱼皮做衣裳不难,无非是把棉布换成鱼皮,后来一想?,要是鱼皮衣也和咱们现在穿的衣裳一样宽大轻飘,一入海里岂不都灌满了水,哪里还能游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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