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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未严合,漏着半扇雨风里的夜色。
不绝的水缕向屋顶的瓦垄间倾注,然后化作银针似的水流,从檐头扎向这座嵬峨的宫城所在的土地。
一滴雨是蚍蜉撼树,千颗万粒的雨水,却好像真的能让高台坍圮,土地塌陷。
“陛下。”
双脚悬空,这让孟绪体会到了人生中少有的失控之感。她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
仰头所见,是他的眼神,又深又暗,像夜色里的渊流。
刻下,他的心情很不好。
孟绪能感觉到。
甚至不必刻意去解读,他的气息实在低沉得可怕,分毫都不曾收敛。
尤其,是牵唇笑起的时候。
是因为这场雨,还是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本意,其实是想宽解他两句。
实则前些日子她想了很久,什么才能够让一个高坐帝台的君王每到风雨之夜便要心思沉郁,甚至不愿他人相伴在侧?
孟绪只能想到他幼年的经历。
可也只是浅浅地有了些猜想,浅浅地一试罢了。
然而,才起了个头便被他止断,他甚至都不愿教她说下去。
不正恰恰说明,她想的方向没有错?
很快,孟绪却是无暇再想。
她被他放到了榻上,动作不算粗蛮。
可也实在强硬——
天地颠倒,她被困在帝王覆下的一片襟膺与这一方软塌之间。
抬眼只能见他,身侧则是痩劲的一臂,拦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愿意?”萧无谏低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孟绪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拒绝他。
她休息够了,而他陪了她一整日,眼下又心情不佳。
也许,没有比这更愿意的时候了。
她轻轻敛睫,笑着说出了寻常女子总是羞于启齿的话:“固所愿也。”
萧无谏亦一声低笑。
在她耳边道:“如此甚好,毕竟,就算卿卿不愿意,这一次,朕也不会停。”
铺天盖地的啄尝很快落下,和今夜的雨点一样密密匝匝,忽轻忽重。
最终停留在了檀口之上。
知苦才能尝甘,也许是夜雨中的心境有些苦涩,年轻的帝王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软。
孟绪还想说什么,却被堵了回去。
与此同时。
萧无谏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和他的行事之风一样,劲厉清癯,好像轻易就能掌控一切。
孟绪不记得那只手是怎么挑去绸带,又是如何在抽丝剥茧之后,遍访高山与深川。
只记得交指相扣时,她今日所着的那身桃花色的薄衫在榻脚垒起了粉丘,上面挂着一条金色滚边的玄色宽带。
“陛下……”
“专心。”
他笑了声,又哑着嗓一次次唤她:“柳柳,看着朕,柳柳。”
而今夜的雨太大,茫茫漠漠,漫无边际。
孟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挂在桅杆上的一只风灯,小船航在风雨中,她也就随之颠簸在风雨中。
雨中梁下,犹有莺莺清雏。
泄出一声短,又一声长。
声声如催似请,风雨更为骤疾。
直到屋内的鸾烛被湿淋淋的水风吹灭了,而钟鼓楼头那雄浑的报时之声,穿透风雨,晓彻梁宫。
终于,真正入夜了。
可今夜浩荡的春水,仍不曾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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