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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走到卧室,发现我爸正躺在他的床上四仰八叉的睡着,肚子上盖着条毛巾被,应该是李渭然给他盖上的。卧室的地板上斜着几个酒瓶子。他以前从来不喝酒的。我走过去晃了晃他,我爸哼了一声没有反应,我又大喊了一声。他忽然一哆嗦爬起来,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赶紧去扶他。
“琛儿今天出院啊,我要去接他。”
“我回来了,爸,你看我。”我拉着我爸,让他转向我,他嘴里重重的酒气喷到我脸上。
“琛儿啊,琛儿。”我爸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一把搂住我。脸埋在我肩膀上。“小梅走了,她不要我们爷俩了。”说着说着我爸就哭起来,温热的眼泪流进我脖子里。在医院的这些天我已经把情绪调整好,我要和我爸好好过日子,连带着我妈那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我爸这么搂着我哭,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抬起头,我看到柜子上摆着我妈的遗像,黑白色的照片里那个人弯眉浅笑。我咬了咬牙,硬是把眼泪逼回去。一下一下拍着我爸的后背。
“爸,我们爷俩要好好过,别让我妈笑话。我会好好孝顺你。”我冲着我妈的遗像喊了一句,是喊给她的在天之灵听,也是喊给自己。
我爸抱着我哭了好久,打了几个酒嗝,又睡了过去。我想把他搬到床上,我爸得有220斤,很沉。我弯下腰把他抗在肩膀上,腿抖的厉害。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忽然背上一轻,我抬起头,看着李渭然把爸的手臂搭在脖子上,拖了起来。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胀的厉害,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
李渭然把我爸放在床上,拉起被掉在一旁的毛巾被盖在他身上。我撑着膝盖站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都说过度悲伤会让人一夜白头,这说法多少有些夸张。但是我爸真的老了许多。一个月没有见面,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他了。我爸很胖,脸上的皱纹少,显年轻。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布满的了皱纹,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似乎老了10岁。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乱糟糟的胡茬有些扎手,他枯黄的脸色,让我特别心疼。
“中午了,留这吃饭吧。”我向厨房走过去。伸手打开冰箱,冰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冰冷的气息打在脸上。我的家,现在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家。
“阿深,你去洗个澡。歇会。我出去买点吃的。”李渭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我肩膀,转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拽住。
“李渭然,我们家欠你的大恩,我记着了,我这辈子忘不了。”
“你又犯什么病。”李渭然甩开手,并没有大声呵斥。这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体贴的人。“我说了多少次,我是把你妈当亲人。”
“可是,我们终究不是你的亲人。”我们家欠他的,欠他们家的,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清。他已经明确表示他是自愿的,是因为我妈待他好,才会这么做。我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可我真的不想欠他的。这么暧昧的关系,太乱了。就像他曾经说过的,我不过是装聪明。我脑子不好用。你不说清楚,我不明白。
“你先准备高考,这段时间我都在,有事你叫我就行。如果觉得在家里复习比较方便,就不要去学校了。学校里我让王天一和老张说。你们家的事他都知道了,不会为难你。”李渭然把手抽出来。我把额头抵在冰箱门上,身后传来李渭然带上防盗门的声音。
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果然,我还是太懦弱了。李渭然也说过,我就一特怂的人。我现在发现,果然就像我妈曾经说过的那样,李渭然才是最了解我的人,只是弄不明白他那样有骨气的人怎么就和我这么窝囊的人混一块了。耳畔仿佛想起了我妈的声音,带着苏州口音的普通话,她小渭小渭的喊着,一边夸他,一边嫌弃自己的儿子不好。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多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既然我妈那么喜欢李渭然,应该也不会嫌弃他是个男孩。以前背着我爸,我和我妈还讨论过以后结婚的事情。我妈说你随便,她也不指望我能被什么豪门千金看上。她说我其实长的不错,就是没气质。我是个爷们外貌什么的我真不在意,不过她的话,还是让我很受伤。比起我爸,我妈是个比较开明的家长,愿意找什么的就找什么样,要不要小孩随你。我要是心情好就给你看看孩子,心情不好就你们两口子自己带。如果我和李渭然成了一家人。连孩子都省了。我们一家就这么过日子,多好。
人做起梦来就没边了,我晃晃头走进厕所,把衣服都丢到盆里,打开喷头走了进去。对于以后的事情不要想太多,我总是这样告诫自己,却不可避免的幻想。真是不长记性。
洗完澡的时候李渭然刚从外面回来。他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走进来。我接过来一看,除了三个吉野家的外卖以外,都是些蔬菜什么的,他不会买东西,完全照着上次我们去超市里买的那些菜又买了一遍。我一直觉得他记性不好,可是他连姜这样的小东西都没落下。
“叫叶叔起来吃饭么?”李渭然把外卖放在茶几上,指了指我爸的房间。
“不用了,让他先睡会。”我把装蔬菜的袋子拎到厨房,拿了两把勺子出来。“就搁着吃吧。”我从沙发后面抽出两个马扎,递给他一个。
“你先把头发擦干了再吃。”
“没事。天都这么暖和了。”我随便套了身衣服,头上还搭着毛巾。还有些水珠流到脖子里。
李渭然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我身后的沙发坐下。拿起我搭在脑袋上的毛巾,开始帮我擦头发。他手劲太大了,我被他晃了晃去,夹了好几筷子,不是戳到脸颊上,就是戳道鼻子上。
“你这样我怎么吃啊。”
“你吃你的就行,别管我。”
“李渭然,我看你诚心的吧。你使这么大劲,我还吃什么啊。”我索性放下筷子。
“那我轻点。”李渭然手上的劲小了许多。“我可从来都没伺候过人,给你擦头发是给你大脸了,哪来那多事。”
“自己手笨就认了。别找借口。”
“你才笨呢。”李渭然打开毛巾,把我整个头都包住,夹在胳膊底下。不知不觉我们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亲昵关系。谁也没有开口说复合的事情,但是不自觉的就把对方当成了亲近的人。还是这种感觉已经习惯了,一看到对方的脸就忍不住想要触碰和拥抱。好像这半年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非典没有发生,我们一家都好好的,李渭然也没有去留学。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
“英国好玩么?”
“凑合吧。”
“你这是什么评价。多少人巴不得去留学呢。”
“我还是觉得在中国挺好。英国的饭太难吃了。”李渭然拿开我头上的毛巾,头发已经半干。他就像以前以后从背后抱住我。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的体温让我莫名的安逸。“上次我做梦,还梦见你给我做了好大一盘干煸芸豆。给我乐的,结果笑大了,还没等吃呢,把自己给笑醒了。”
“出息。”我拿起李渭然的手细细打量,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手心的茧子薄了很多,他已经不打篮球了。“问你个事。”
“嗯。”
“就是你去留学还有”我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说过他会娶妻生子,肩负起家庭的责任。我又有什么资格求他留在我身边,可是心底还是有点小小的妄想。我离不开他。
“阿深,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危难,我一定会在。我会护你一辈子。”
“拉到吧。”我在李渭然的膝盖上推了一把坐下来,拿着筷子,从盒饭里夹了一个土豆塞到嘴里。“别把自己说的和超人似的。以后还不知道谁护着谁呢,风水轮流转。”
“起码隔你这,我还真就是超人了。”李渭然捞过马扎,贴着我坐下,也开始往嘴里扒饭。“你刚才不是有事要问我么。”
“我想问你要不要吃辣椒?”
“不要了,这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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