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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蓼无奈,只能带着家里的女儿们和侍女一起为边关战士做寒衣,排解忧愁,边做边叹息。
见凤栖动作最快,不由先拿过来检视一番,翻看完也不肯夸,只说:“丝绵絮得太薄了,遇上下雨下雪,会板结成块,不大暖和。”
凤栖接过寒衣,撅了噘嘴,不情愿地应了声“是”,然后只顾着绣衣襟里那个圆圆的“晋”字印记。
周蓼对她油盐不进的臭脾气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自嘲道:“我年纪大了,身上到处都不得劲。但心里清明,人都说我们晋王府如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簇锦,只有我晓得我们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廷派下的这些活计,一件都马虎不得,以免落人的话柄。这些寒衣可是送往边关的呀。”
她又揉揉脖子,把针在头皮上擦了擦:“大家日常都是娇生惯养的不大干活儿,如今也得勉力从事吧。”看了家里几个女儿一眼,低下头又做自己手上的那一件衣服。
凤栖默默地把刚絮好丝绵的寒衣拆开里子,重新铺上一层丝绵。
周蓼看着她说:“当然,也不必太厚,尤其是胳膊和腋下要薄一些,战士们拿刀枪剑戟的,手臂要能够活动得开。”署辞
凤栖依然不答话,但是袖子和腋下的丝绵,铺得又薄又匀。
周蓼悄悄停下,看着认真干活儿的凤栖。
十六岁的小姑娘,像朵绽放的花儿,可惜出身不好,有实权的官宦人家听到“庶出”已然要皱眉,听到“官伎从良后所出”更是婉拒晋王不得圣眷天下皆知,王府家的郡主也并不那么值钱。
倒是前几天和章谊的夫人王氏互送盒子菜时,两下聊得入港,章夫人悄悄说:“我家相公有个嫡亲侄子,今年十七,已经中了举,走正途出身不需要几年。可惜之前聘的姑娘没有过门就不幸故去了,小郎一心寒窗苦读,没有再定一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高攀晋王家的四郡主?”
周蓼大喜过望,约下了合八字的时间,打算把这个老大难的庶女嫁出去。
章谊和宋纲,看起来分领两府丞相之位,实际上还是会写青词的章谊更受宠于帝王:做寒衣的事,明摆着就是官家自己也心动想打仗收复幽燕之地这可是不世之功!之前是对手太强打不过,现在据说北卢内部分裂,又和邻近的靺鞨关系紧张,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仗功成,章谊便是于社稷有大功的臣子,若是和他结亲,晋王府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周蓼带着新做好的一千件寒衣到宫里拜见陈皇后。
少不得先“丑表功”,展示一下制作的寒衣的精品。“家里人紧赶慢赶,先成了一千件。”她坐在下首小杌子上,笑吟吟对皇后说,“圣人若觉得做工还好,请内库先查收,剩下的妾督着家里的女儿、侍妾、丫鬟婆子等再做,庄子里一干奴婢也都没有闲着。”
取出的是凤栖等家中女孩子亲自缝制的:“家里几个小娘子年纪小,只怕手工还差一点。”
陈皇后拿过赞了一通,而后翻到衣襟里,看到那个印章似的圆圆的“晋”字,挑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周蓼回答:“回禀圣人,怕缴库的时候难以辨别,所以绣个记号。”看了一眼又说:“这一件呢,是第四个小女凤栖做的。”
陈皇后说:“王妃太谦虚了,四郡主不仅心灵手巧,而且絮得这么厚的丝绵,真是菩萨心肠。看看,这‘晋’字用的秦篆,这是以针为笔呀!啧啧,太精致了,不知道谁有福分穿上这一件?”
周蓼矜持地笑着,而后说:“她算是挺灵巧,只是脾气给她爹爹惯得不好。妾尚想求圣人给亭娘指婚呢,她有时候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若有圣人指婚,能多少给她些脸面。”
“哦?是哪家的少年郎?”
“是平章事章相公的侄子。”
皇后点点头:“啊,我晓得,命硬些,但确实是个翩翩公子。”但转而又说:“不过先不急吧,这段日子在忙杞哥儿入继的事,我想杞哥儿也是十七岁的弱冠儿郎了,还是个光棍儿,入继礼和指婚可以一起办哥哥先定亲,再轮到妹妹,也更合理不是?”
周蓼笑着说:“是是!圣人虑得极是!亭娘呢也不急,妾这里还打算先相看相看,再合一合八字。”
陈皇后笑道:“我倒是都见过,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然而等周蓼告退后,陈皇后的脸色就掉了下来。她对身边侍奉的女官冷笑:“不愧是周相公的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
女官说:“可不,儿子当太子,女儿与平章事家结亲周相公当年把持朝政的风光就该由晋王家继承了。可官家心里岂不明镜儿似的?再说,那是谁肚子里出来的?她倒也不怕膈应了人家?!”
陈皇后道:“半斤八两。那章公子命中克妻,已经有两位娘子没过门就没了,只怕疼子孙人家的女孩儿都舍不得给他了。”
陈皇后又道:“看看官家还在不在垂拱殿与相公们谈事,不忙的话请他过来。”
女官“呃”了一声,低八度说:“官家在与刘仙人论道呢。”
陈皇后叹了口气:“那就不急吧,等他们谈完了再说。”
不管怎么说,皇帝收过继子、册立太子的礼仪一步一步在办。宫里宫外都是喜气洋洋忙成一片。
与大梁签盟誓的北卢自然早早地派了使节过来道贺,金珠皮毛等礼物也是一车一车地装过来。沈素节作为汴京的府尹,自然忙得脚不点地,使臣的公馆布置在御街西侧,繁华热闹不说,离最销魂的勾栏瓦肆也不远,真正是男人们喜闻乐见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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