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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不少跟许家有利益关涉的官员的额头都渗出了涔涔汗水,他们都预感到了压顶的灾难,而这灾难终将让他们粉身碎骨。
“铁证如山,罪证皇皇,请皇帝陛下,太皇太后圣断!”
裴瑛跪地叩首。
殿中原本的沉寂在无声无息变为一种凛然肃杀来。
皇帝淡淡地笑了起来,而后这笑意愈来愈浓,他并未理会朝臣,而是恭谨孝顺先询问太皇太后的意见。
“祖母,许家所为,竟是将祖母与孙儿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的笑容转为忧心忡忡,“孙儿方才亲政,便有人如此行事,若是祖母不在,孙儿不知该当如何了。”
太皇太后也动容了。
她虽然反对皇帝的一些对策,但决然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藐视皇权,如此践踏庙堂权威,甚至挑起她与皇帝的矛盾来为自己的利益转圜。
“今河东许氏,以一己之私,阻碍大政,延宕国策,特着御史大夫于廷尉二府下狱勘审,若一切属实,河东许氏,夷灭三族,相关人等,由御史大夫廷尉二府酌情定罪。”
苍老的声音如秋风过林,顿时举殿大见肃杀。
在御史大夫送来的奏疏送到皇帝御案上时,皇帝的目光迅速浏览完其上四百余人的秋决名单,而后朱色大笔毫不犹豫地写下“斩无赦”三个大字。
裴瑛侍立在一旁,恭谨地接过秋决名单,将其余要事一并汇报给皇帝。
年轻的皇帝对裴瑛大加赞叹,惊叹于他能过如此迅速就查清许氏的阴谋诡计,将一场潜在的危机即时扼杀,保证新政能够平稳铺排,由京城长安稳步向周边郡国实施。
如今清除了一大批暗中的敌对力量,未来各种国策的推进想必能更加顺利。
同时,皇帝将修订大汉刑律的重任交付到了裴瑛手中,裴瑛以无比恭谨的态度称赞皇帝的圣德,并表示自己决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毕,春雨已经不在连绵,所有的寒冷也被带着热气的风吹散,消息地无影无踪了。
裴瑛自此亲自捧着御批的秋决名单,走过长长的司马道。
连绵的旗帜飒飒舒卷,春末夏初的阳光浮漾在未央宫辉煌巍峨的城阙之上,最后落在裴瑛的眉眼,照亮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他最后看一眼蓬勃而升的红日,一笑之后,便也转身继续往前走。
三年风雪里
元光三年,隆冬时节,天欲雪。
曲曲折折三年的时间,裴瑛业已一路高升,从秩六百石的侍御史升到了秩比千石的太中大夫之职,虽说其间有着些许曲折,也搀着红丝丝的鲜血,但到底也是步步高升,比其那些不得晋升,晋升了但又很快掉下去的人来说,那可谓之曰顺途。
但往往顺与逆都是成对出现的,而裴瑛的顺,就对应他政敌的逆。
铅灰色的重重层云沉沉地压在天边,冰冷的风从北方而来,呼啸在广袤的关中平原。
黑衣红甲的羽林卫将士持戟负剑游弋在街衢巷闾,飒踏脚步声仿佛铿锵有力的鼓点,一下接着一下震动着蜗居在屋子里的长安百姓的心。
“要死人喽……”
他们窝在燎炉边上,摇着头叹息道。
雪花簌簌而落,落在了连绵起伏的长安城阙之上,也落在了立在东市市楼的监刑官裴瑛身上。
漫天皆白里,他是矗立其间的一抹深重的绯色,是这雪白天地间最为浓墨淡彩的一笔。
等待三百辆囚车陆陆续续地驶入刑场,悉数停在刑场的空旷处,裴瑛这才抬起了眼,心里算了算并无缺漏,便挽袖将火签从黑漆竹筒里抽出来,交给了在一侧待命的行刑官。
行刑官断续的宣诏声淹没在狂风暴雪里,飞溅的血花尚未落下便冻成血冰,咕噜噜的人头满地滚着,刀斧手的砍刀也闪出骇人的血光。
风雪呼啸在眼前,满布尸首的刑场很快就又被大雪掩尽血腥,裴瑛负手听完行刑官的汇报,随即下达命令。
“收敛尸身,行巫蛊者头悬东市,以警世人。”
黑色的官靴转了过去,踩过石砖上落了的一层厚厚的冷雪,他便也就此往下了市楼,漫天风雪飘摇里,又有一人迎面而来,他面色苍白,走路都踉跄,走一步都要颤抖一步,走得分外艰难。
裴瑛停住脚步,领随行官员向来者拱手。
“真杀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浑身上下也都颤抖着。
“自然。”
裴瑛淡淡地回道,同时目无波澜地便将他的崩溃尽数收入眼中。
“都杀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瑛,面上每一寸肌肉都颤抖着扭曲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几乎要暴突出来,他狠狠地盯着裴瑛,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嘎吱作响。
“也是自然。”裴瑛扫了扫肩上的雪,漆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了过去,淡漠地说道,“只可惜了,卓大人既没有皇帝陛下的手令,也没有劫法场的胆识。”
“所以,他们自然活不了了。”
裴瑛的话还是一贯的犀利,深深地刺激了卓贤的心脏。
“当然,卓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毕竟谋事在天,成事在天,事已至此无可更改,还请卓大人节哀顺变。”
“裴瑛,你不得好死!”官居廷尉一贯自诩沉稳的卓贤第一次爆发了,他怒不可遏地扑向裴瑛,向一只凶猛的老虎,可他还未碰到裴瑛的衣角,便被列在两侧的甲士的长戟交叉制在地上。
“李忠不过与你不和,你便要取他性命。你这奸佞,合该天打雷劈!我要启奏陛下,要你这奸佞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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