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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死马当活马医罢,见一面也没什么坏处
“既是如此,左右今日无事,那就带朕去见一见他罢。”
“林卿,他在哪?”
宋寒衣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在蓄芳阁。”
蓄芳阁,元京中最气派的秦楼楚馆,花街柳巷。
蓄芳阁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人能去的地方,虽然谢瑶卿脑袋顶上已经顶了好些“荒淫”“好色”“奢靡”的帽子,但光天化日之下去这种寻欢作乐的销金窟,为了御史们的健康着想,还是微服私访,与民同乐的好。
宋寒衣扮作谢瑶卿的同窗,与谢瑶卿同乘一辆马车,抱着自己的长刀,侧着脸,用珠帘稀稀落落的影子挡住脸上羞赧的薄红。
谢瑶卿不动声色,却将自己下属的神情尽收眼底,她不复在宫中时的拘谨与端庄,甚至微微笑着,调侃了几句。
“身为朝廷众臣,却违反律令,来此烟花之地,不知朝中诸位大人们要在日后为你添上多么风流的一笔呢。”
宋寒衣却不解风情的老实认罪:“臣明日就把罚银送到仪鸾司衙门里去。”
谢瑶卿只是笑她:“你便是仪鸾司的指挥使,哪有自己给自己缴罚银的?”
谢瑶卿不再取笑自己的下属,转而询问起宋寒衣口中“美人”的底细来。
宋寒衣一边恪尽职守的护卫在她的身侧,一边小声向谢瑶卿解释着:“那日我奉命查抄安康侯府时,在街上撞见奉国公府的家奴当家打人,便救下了他。”
谢瑶卿挑眉轻笑,神情莫测:“奉国公当真是好胆色,与她唇齿相依的安康侯满门抄斩,她还有心思纵容刁奴欺男霸女”
宋寒衣看着她脸上那抹熟悉的冷笑,心道看起来那几个校尉的探亲假是批不成了,往后还有的忙呢。
她继续道:“我怕奉国公府的人报复,就来看了他几次,他的为人十分善良,而且”她轻轻顿了顿,看向谢瑶卿“他的那张脸,与向曦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谢瑶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知道在向曦人间蒸发以后,自己心底便更加扭曲了起来,那些癫狂的、有违人伦的念头日渐一日的不可抑制的疯长起来。
向曦是她唯一的解药,她亦与向曦琴瑟和鸣,曾在月下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所以在他消失后,她宁愿任由那些阴暗恶毒的想法像藤蔓一样将自己缠绕得难以呼吸,也不愿意去另寻一味良药。
可那是不行的,她背负着那些血泪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无数人用自己的性命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王座的猩红血路,她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千头万绪仿佛是附骨之疽一样纠缠着她,令她日日不得安宁。
所以即使谢瑶卿明明认定了他一定尚在人世,却又不可避免的的将那些与他有着半分相似的人全都据为己有,以祈求他们能为她带来须臾的平静。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她的心病在那些包藏祸心之人的刺激下一日重过一日,有时她恍然回首,早已认不得当日的自己,谢瑶卿心知肚明,当她日复一日的与那些妄念纠缠时,那些可怕荒谬的妄念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她。
她已经无法想象若是看见那些男人顶着一张与向曦相似的脸辗转于不同女人身侧,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癫狂之事。
谢瑶卿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就疯了,曾经的向曦是她唯一的解药,如今的她,不过是在饮鸠止渴一般的索取着徒劳无功的慰藉罢了。
蓄芳阁就在眼前,宋寒衣止住话语,专心的守卫在谢瑶卿身侧,用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梭巡着蓄芳阁中的每一位客人。
谢瑶卿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传说中引得世家女子们豪掷千金的蓄芳阁。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初上时,本就轻柔似水的月光透过蓄芳阁内薄如蝉翼的透色鲛纱,映衬着摇曳生香的烛火,将本就奢靡辉煌的蓄芳阁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屋中桌椅具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打造,镶金嵌玉的家什被男人们身上的脂粉香气浸透了,被拳头大的夜明珠一照,仿佛正幽幽的弥散出些诱人沉沦的迷香一样。
谢瑶卿觉得便是自己宫里都未必有如此奢靡的做派。
蓄芳阁分了两层,一层是寻常客人们寻欢取乐的地方,中央是一个半丈高的台子,用层层叠叠的水红纱幔装点着,便是一会郎君们登台献艺的地方,在这的郎君们收钱陪笑,或是喝酒或是弹琴不一而足,若是想要有进一步的交流,便得到二楼雅间去了。
谢瑶卿匆匆一瞥,便在一楼发现了许多朝堂上的熟悉面孔。
她将半幅黄金面具覆在脸上,冷声吩咐宋寒衣“这些人的脸都记住了吗?”
宋寒衣亦带上一副黑色面具,她点头,谢瑶卿冷笑道:“这些老不死的,倒是愈发目无王法了起来。”
夜色一点一点的浓郁了起来,蓄芳阁里也愈发人声鼎沸起来,谢瑶卿有些不耐的揉着太阳穴,耳尖的她却忽的在嘈杂不休的靡靡之音中捕捉到了一道极不协调的嘶喊。
那是从二楼传来的、夹杂着些男人粗鲁的打骂声的、绝望的哭声。
谢瑶卿便抬起头,凝眸向二楼望去,朱红的栏杆两侧飘扬着大红的绸缎,整个二楼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毕竟有那么露水妻夫的一夜情缘,这二楼总不能太寒酸素净,叫人看了晦气。
可偏偏从绣帘中冲过几个粗壮侍从拦截的那道纤瘦轻盈的身影,却怎么看怎么晦气。
在这么金碧辉煌的蓄芳阁里,他竟穿了一身白衣,简直像是在给谁穿麻戴孝一样,不施粉黛,不着珠钗,一张脸素净得仿佛是一朵刚刚绽放的芙蓉一样,露珠一样的眼泪从他绯红的眼尾滚落,洇湿了他满身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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