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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昨天兄弟几个才闹过一场,但喜帖早发,今天三房的喜宴其他几房的姻亲还是都来了。
前院里搭了个戏台,爷们都在吃酒听戏,不时有几家老亲借着赵秉安的事打趣三爷,夸奖说是“虎父”无犬子,非喝上几杯不可。原还有人想探听赵秉安的婚事,可惜一早永安侯府提亲的仪仗队就浩浩荡荡的往邵府去了,料想人俩家是早就说好了的,不少夫人都悔叹自己下手太迟,让邵家近水楼台先得了月。
这次客院里可比上次热闹多了,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坐得满满当当的,蒋韩氏领着几个儿媳不欲往那里凑热闹,便让蒋氏陪着回了玉涵院。
“老身的外孙呢,你给藏到哪去了,外祖母来了也不给见见?”韩氏心情愉快的很,也不在意儿媳妇面前,就和闺女打趣起来。
“您还说呢,安儿那孩子就是让您几个给惯坏了,心里的主意比他爹都大,这回可把我给吓着了,回来就收拾了一顿,管小佛堂里了。”蒋氏在老母亲身边很放得开,这谎话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噗……”蒋家几个嫂子还不知道自家小姑子是什么人吗,那小外甥说是她的心头肉命根子也不为过,别说打了,估计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这所谓的收拾恐怕水分堪忧啊。
“瞧瞧,这话你嫂子们都不信,安儿是不是在那地方受罪了?这可不是遮掩的时候,娘这次特意把咱们老家的特制金疮药带来了,你爹专门请太医看过的,说是治外伤的一绝,你给安儿留着试试。”
“真不用,安儿回府的时候是什么事都没有,身上也就几道擦痕,早就抹了药膏了。”蒋氏一提这事就来气,明明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了,也认错了,偏偏自家老爷还揪着不放。
“可老身怎么听说安儿还卧在床上呢?今儿连邵府也没去成。”韩氏疼这个小外孙不是没道理的,以往她每次来侯府,小外孙总是祖母长祖母短的来问安,就算她不来,那孩子逢年过节的也必会往蒋府跑一趟,这次她都到了好一会儿了,按往常,小外孙早该出来了。
“呃,不就是赵老三喽,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安儿好不容易回来不好生安慰不说还狠狠抽了好几鞭子,要不是五弟俩人拦着,我非和他拼命不成,敢打我儿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蒋氏说着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仿佛真要和三爷斗上一场。
“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相公!”韩氏真是要给自家闺女跪了,嫁进侯府都二十多年了,这孩子怎么还是不长脑子呢,简直愁死个人。
“你爹也把这次的事给我说了些,安儿那孩子是鲁莽了些,姑爷管教管教也好,你管好你的后宅,别给爷们添乱就是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氏对于自家闺女开窍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所幸,她那个儿媳妇也是个蠢的,半斤对八两,应该能出不了什么差错。
“知道了,知道了,您天天说年年说,我都快做祖母了,怎么会记不住。”蒋氏在韩氏身边碎碎念,一点都不当回事。
蒋家几位夫人对视一眼,小姑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过,人家命好,有什么办法呢?
这边母女两人其乐融融,四房那边可就要闹翻了天……
“娘,这么大的事,您怎么现在才说?”周氏简直要被几个娘家兄弟给气炸了,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那里耍花招,是嫌一家人过得太安逸了是不是。
“娘也是没办法,但凡家里有一点路子,娘都不想来让你为难。可家里实在撑不住了,娘没办法啊,总不能看着你几个哥哥去死吧?秀儿,你想想办法,求求四爷,啊……”周家老太太早就上了年纪,这两年诸事烦心,身体早就不比从前了,这次要不是遇上关乎阖家的大事,她是不可能上门求人的。
周氏瘫坐在椅子上,苦笑连连,“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赵四,就是个废物点心,见天在鸿胪寺那个地方混吃等死,指望他,不如给哥哥们预备几口棺材来得实在。”
“秀儿……”
“您逼我有什么用,祭天大典多大的事,二哥他们也敢作假,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你哥他们也是没办法,行商不易,京城里头为商更不易。你爹前些年铁了心要改换门庭,生生捐了一半身家,剩下的一半,里面那些吸金的招眼的也不敢再开,一家老小就指着那余下的那几件铺子过活,眼看着就要入不敷出,每年娘还要贴补你三万两银子。你在侯府,都不知道咱家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那也不能……”周氏没想到娘家居然到了这个境地,明明她出嫁时还那么富贵,怎么转眼间就,就成了一个空壳子了。
“唉,咱家从你爹买官那刻起就注定要败落了。”周家老太太也不打算再遮掩,直接把话和闺女挑明了,“你爹买了官,原想着能借这层身份洗干净商户的贱籍,让你几个侄子能科举晋身,给咱周家在京城打下根基。可是,他却没想着人家认不认他这种官,自从他买官之后,以前和咱家交好的人家几乎都不来往了,不仅如此,周家在江南的商号分子也都被人吃的一干二净。你几位哥哥想谋个八九品的闲差也不得法,咱们周家是被逼着退出了徽商这个圈子。”
“那不正好,咱家以后就不是商户了。”
“傻孩子,咱家不是商户,可咱家还有商产啊,你爹那个虚官能吓唬的了谁,前前后后好几家大人物都打量着咱家那点产业,你哥摆出了永安侯府的名头,也就吓退了几个小鱼小虾,可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内务府的公公们找来的时候,你爹也不同意,说这事太冒险了,可咱家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二哥就因为不愿意把平康坊的一家酒庄让出去,就被承恩公府的家奴打伤了腿,报给顺天府尹,人家连个诉状都不愿意接。你哥哥们不想你担心,一点消息都没敢跟你说,就怕你在侯府里难做。”
“可哥哥们也不能和内务府那帮人打交道啊,您不知道啊,那帮人吃人都不吐骨头,帮他们以次充好,这不是上赶着做替罪羊吗?哥哥们糊涂,您和父亲怎么也糊涂了。”
“你以为我们想吗,可不照着人家说得做,咱家恐怕就先得让人收拾了,再说,公公们保证了,只要做满三年,就可以给你哥哥们一个皇商的名头,到时候咱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东山再起……”
“那帮人的话您也信,那前几年的何家乔家是怎么没的,人家的家底可比咱家厚实多了。”
周老太太怎么没想过,可就如同她说的,当时的周家已经山穷水尽了,但凡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好啊。老太太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几乎就要哭出声来,“秀儿,救救你哥哥,救救你哥哥,娘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永安侯府的三爷马上就要进内务府了,只要他肯伸手,咱家肯定能过去的,你去求求人家,就当为了你哥哥,去求求人家。只要三爷愿意帮忙,他要什么,咱家砸锅卖铁都给他凑,但求能保住你哥哥的命啊!”
周氏的脸上现在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她也想保住哥哥,毕竟是嫡亲血脉,可三哥这个人她看得透透的,遇事一向明哲保身,这次祭天更是牵扯到了他最偏爱的小儿子,要他为周家出头,几乎不可能。
“外祖母,您怎么哭了,宱儿给您擦擦,不伤心了啊。”谁也没想到,四房的十一少爷正好在这时候杀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他从前院里偷拿出来的糕点,一个没注意,全糊在周家老太太身上了。
“外祖母没哭,只是被风沙迷了眼,宱儿乖,先到……”
“宱哥儿,外祖母对你好不好,舅舅们对你好不好?”周氏蹲着身子,直视着站在身前小小的儿子。
“秀儿?”
“好,外祖母每次来都给宱儿带最好吃的糕点,舅舅会给宱儿买面具,买糖人,宱儿最喜欢二舅舅捎来的猴子糖人了,娘,你让二舅舅早点来看我,好不好?”
老太太听到这,哪还忍得住,眼泪哗啦就淌下来了。
“宱哥儿,你舅舅他犯了错,被关起来了,可能不能再来看你了。”周氏心里酸涩的很,她在赵家苦苦守着的底线就是自己的儿子,可今天为了娘家哥哥,她没办法……
“我不依,娘你把舅舅放出来好不好,快把舅舅放出来,宱儿要舅舅,要舅舅!”小胖子一向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从没听他娘对他说一个不字,原本他想着,只要他坚持,娘亲马上就会把舅舅放出来陪他玩,可没想到这次娘亲不仅没哄他,甚至还打了他一把掌。
“娘亲坏,我要去找十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呜……”
眼看着小胖子哭的满脸是泪,磕磕绊绊的跑了出去,周氏狠捏着自己的掌心,忽然她松开手,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
“秀儿……”周家老太太是真心疼这个闺女的,不然不能在周家那样的境况下每年还坚持贴补她那么大额的银子,她真见不得这个。
“娘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三哥最疼小十,宱哥儿又和他十哥最亲近,宱哥儿顶着伤去,小十那孩子必会心软的,二哥的命应该能保住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您也别指望我了。”周氏握着母亲的手,面无表情的吐出了这句话。
周家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终究是自家拖累了闺女,拖累了外孙。
这边赵秉安刚送走了国子监来探望的诸位同窗,正想休息一会呢。刚才大家一开始都有点尴尬,毕竟当时赵秉安被带走,其他人都没敢吱声,原本他们还不好意思上门,但被自家长辈逼着,只好结队来了,想壮壮胆气。赵秉安自不会幼稚的在这时候拿乔作态,他很大方的把这些学长迎了进来,微笑着挑起了几个话题,不一会儿,大家就谈开了,一扫先前的芥蒂,还大大的刷了赵秉安在这些人心里的好感。临走的时候,不少人留下请帖,希望赵秉安痊愈之后能赏脸到他们的诗会一观,赵秉安都极谦虚的答应了,保证若来得及,必不缺席。等所有人都出了回文阁之后,赵秉安望着眼前这些帖子,双眼一眯,不枉他花费那么多心血,总算在上京清流圈里撕开了一个豁口。
赵秉安捏了捏额角,这一上午的真是累的很,刚想吩咐田二守住阁门,让他休息一下,结果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渐近的哭声,他正跨过门槛往外瞧,结果就被一个哭得惨兮兮的小胖子扑了个满怀。
“呜……,呜……,十哥,娘,娘她打我,她不让舅舅来看我,还打我,十哥,我好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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