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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梁烨眼底的血色才缓缓消退了再去。
王滇坐在阶上,将赵岐写的那封信拆开,递到了他手里。
“朕不想看。”梁烨说:“你念给朕听。”
王滇看着他疲惫的眼睛,将信纸折了起来重新塞了回去,放到了台阶上,道:“那就等你想看的时候再看。”
梁烨没说话,他正想起身,就被人拽住了袖子,转头便对上了梁烨的笑,“你陪朕坐一会儿。”
王滇沉默了片刻,又坐回了台阶上,梁烨拽着他的袖子往怀里一带,他的手便顺着力气落在了梁烨腿上。
梁烨带着某些试探的意味,小心地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了他掌心里,低声道:“王滇,你给朕吹一吹。”
“不是不疼吗?”王滇语气生硬,却没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扔开。
梁烨往他身边挪了挪,半边身子紧紧贴着他,放软了声音道:“疼。”
王滇明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却还是抓起他的手来吹了吹,然后将刚才绑得太紧的帕子松了松,好让他舒服一些。
梁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温柔了许多的动作,捧起他的脸别扭又笨拙地往他鼻尖上吹了口气。
王滇莫名其妙,“做什么?”
他鼻子又没受伤。
梁烨松开他的脸,转过头去嘀咕了两声,王滇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了一些,“你说什么?”
“吹了气,”梁烨偏过头,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就不疼了。”
王滇神奇地理解到了他的意思,神情有些复杂,“蛊虫发作是昨天的事——”
梁烨皱了皱眉,有点不爽,又有点恼怒,恶狠狠地又冲他吹了口气,王滇偏头要躲,接着就被人温柔地亲在了鼻尖上,整个人顿时一愣。
梁烨伸手摸了摸他后腰处的蛊虫,垂着眼睛问他:“还疼吗?”
王滇叹了口气。
“不疼了。”
——
“要说起咱们梁国兴庆宫这位太皇太后娘娘啊,这没有三天三夜是讲不完的!这曾经的崔、王、晏、卞四大家族里,就属崔氏多出奇才子,崔娘娘本是崔氏旁支,十四岁那年女扮男装从溧阳老家进京赶考,力压一众男儿中了状元,恰逢惠献皇帝京郊祭祖地动,二人流落深山,偏偏惠献皇帝腿脚受伤,崔娘娘为救人不惜暴露女儿身,惠献皇帝大惊之后便是大喜,原来二人早已情愫暗生……后来娘娘及笄,惠献皇帝力排众议,促成娘娘入主中宫……后惠献皇帝驾崩,几位殿下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娘娘当机立断扶立先帝继位……”
茶楼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讲述着太皇太后的奇闻,众人或叹或惊或笑,听得入神。
“牝鸡司晨,国之不幸。”角落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聚在一起喝茶,有人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
“叔濯,慎言。”旁边的人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在大都。”
荀阳捏紧了茶杯,压低了声音道:“当日在四方城一见,我本以为是浅滩卧龙深山伏虎,可荀曜师兄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荀曜师兄他们三个是被人算计利用了,却谁都不曾站出来为他们说话,陛下都……我真的不知道我来大都还有什么意义。”
“你话说得好听,不还是照样参加了第二次科考?探花郎,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一个眼睛细长的青年嘲讽道:“不管掌权者是谁,反正啊,平步青云的是你啊,荀探花。”
荀阳脸色难看,“我继续科考,是因为我答应过百里大人一定要入仕。”
“好听话谁不会讲。”那人冷笑一声。
“楚意远!你少说两句!”旁边有人出声道:“还有叔濯,你也冷静一下,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陛下并没有要荀曜师兄几人的性命,待你我入仕,总会找到机会,何况此次没有牵连到长霖书院的其他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楚意远冷哼一声:“就算你们入仕也只是小官外放,能成什么气候。”
“楚意远你有完没完?我知道你这次没中心里有愤,可谁让你平日里不用功?”有人一拍桌子道:“难道是叔濯和宾白的错吗?你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反倒处处找茬,难怪你考不中!”
“你——”楚意远猛地站起身来,对那人怒目而视。
“行了行了,像什么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刘宾白将身边的人拽着坐下,“明日便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寿宴,届时咱们作为新科进士都要进殿面圣贺寿,还有南赵东辰楼烦三国来使……”
“……明日便是崔娘娘六十大寿,乃是我大梁这几年难得的喜事……正所谓女子不输男儿志……”说书先生的惊堂木猛地一拍,茶楼外忽的炸开了一声惊雷,滂沱大雨瓢泼而下。
“意远你去哪里!?”嘈杂中有人仓促地喊了一声,却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暴雨中。
大都上空黑压压一片,疾风骤雨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皇宫寝殿朱红色的窗棂被雨水拍打地噼啪作响。
王滇伸手将窗户关上,将雨水冷风隔绝在外,却依旧觉得冷,即便是白天,屋子里已经暗得点上了蜡烛,厚重的檀香在房中缭绕不散。
“将香灭了吧,熏得人头疼。”他拢了拢袖子,坐回了书桌前,借着烛火的光继续看那本奏折。
梁烨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件兔绒薄袍,袒露着大片胸膛,劲瘦的腰身一晃而过,在雪白柔软的袍子中若隐若现,让人不知道他是冷还是不冷。
反正王滇是看着眼睛疼。
梁烨懒洋洋地挑起了香炉的盖子,手里的钩子还挽了个剑花,在那儿鼓捣了半晌,香不仅没灭,反倒变得更加呛人。
王滇一边咳嗽一边用袖子掩住口鼻,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干脆利落地将香灭了,又去窗边将刚关上不久的窗户打开透气通风。
然后就被人抵在了窗户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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