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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泡过一遭,总感觉晃一晃脑袋,还能听见里面的水声。郁危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在氤氲热气中让自己放空。
记忆一下子涌入太多,他有些吃不消。
邵挽抱着小黑猫,眼睁睁看着他从醒来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坐了半个时辰,不敢说话,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不算很好。
邵挽缩着脑袋,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下一秒,小黑猫格外不解风情地喵喵叫了几声,他吓了一跳,一抬头,果然看见他师哥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动了动,然后,默默地低下头,把鸡汤喝完了。
邵挽:“……?”
谢仙长留下的顺毛的法子一个都没用上,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辞也没来得及说出口,他那有可怕起床气的师哥竟然就把鸡汤给喝了!
小黑猫还在叫,郁危放下碗,侧过脸,垂眸看见这只被自己剜下来、被迫与身体剥离的神相,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毛绒绒的、黑不溜秋的东西。
他问邵挽:“我睡了多久?”
邵挽想了想:“从昨晚到今日晌午,好像有六个时辰吧。”
郁危哦了一声,又问:“你一直在这里?”
“对呀。”
“……六个时辰。”郁危问,“一直是你吗?”
邵挽懵懂点头。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同样的问题郁危为什么一连问了两遍,十分严谨地又回答了一遍:“我和孟白轮班的,他守一会儿,我守一会儿,怎么啦师哥?”
郁危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问:“谢无相呢。”
邵挽和他对上视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眨巴了两下眼睛,恍然大悟,飞快道:“谢仙长去饮月观了。”
“……”郁危嗓音绷得有些紧,“什么时候去的。”
邵挽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门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影,倚在门边,对他不紧不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邵挽立刻紧张地唰啦一下扭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道:“谢仙长把你送回来,没待多久就走了。”
若是平常郁危必定能察觉到不对,但他现在头还乱得很,只是本能地不高兴,声音都淡了些:“那什么时候回来。”
邵挽想说已经回来了,然而不敢,很没骨气地装傻:“嗯,可能很快就来了。”
可能、很快,这样的字眼没有任何确定性,郁危没有表情地干坐了一会儿,然后干脆蒙头钻回了被子里。
被子鼓起来一块,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来:“知道了,你走吧。”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起身的响动,随即门发出吱呀一声,晃晃悠悠地关上了。屋里静了下来,郁危强迫自己闭上眼。
困,很乱,分不清……他想见谢无相。
又不只是谢无相。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冒出来一秒,他忽然感觉到被窝里有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像个圆滚滚的毛球,叽里咕噜地踩过他的小腿、小腹,直到胸前,然后努力地撑起被子,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
“喵。”
郁危跟暖乎乎趴在自己胸口的小黑猫对视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过头望向身侧。
放猫上床的罪魁祸首站在床边,垂落在枕边的手指闲闲拨动了几缕他的头发,欣赏了一番小黑猫在对方身上踩来踩去的样子,开口说:“亥时走的,现在是巳时。”
他身上还沾着外面草木上晨露的味道,是山间的气味,幽淡清冽,与人间纷杂迷乱的烟火不同。郁危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问的那两个问题。
他抱着猫坐起身来,顿了顿,问:“谢无相,你去楼家了?”
谢无相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只是去处理了后山的事情,”他说,“顺便,总得为你讨个说法。”
郁危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些,他嗓音有些发紧,问:“什么说法。”
“楼家养在后山的老劫已化为乌有,被关在后山的药奴,都被放了出来,现在大都也无碍。”谢无相轻描淡写地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以人养劫的事情传出去后,楼家内部已经分崩离析,一夜之间声名扫地,再难翻身。”
“我会去,是为了确认,缠在你身上的劫数是不是还有任何错漏。”他眸光扫过郁危的脸,唇角清浅地一弯,“现在看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原来讨的说法,只是为了他身上的老劫而讨的。郁危一动不动地盯了他片刻,别开眼,没有情绪地哦了一声。
毕竟谢无相不知道他和楼家的恩怨,也不会认识楼涣,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郁危蹙了蹙眉,有些较真地问:“你怎么知道后山在哪里的?”
话音落下,他感觉到自己被摸了摸脑袋,谢无相垂眼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是不是泡在水里变笨了?你的灵丝还种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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