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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不过,」她意有所指,「大理卿就算再如何急着推乌衣巷进刀山火海,也该仔细自己的身子。」
关心的话说得夹枪带棒,秦淮舟只当不觉,「此事算是抢天时,不得不加紧去做。」
转而又道,「听闻苏都知把鲁忠带回乌衣巷了?」
「是啊,」她也直接答道,「还想知道什麽?」
秦淮舟摇摇头,「没什麽,鲁忠毕竟还是宫中的人,苏都知选择动他,想来有自己的考量……」
馀光里瞥见她拿着什麽东西朝自己这边走,随口问一声,「你要做什麽?」
苏露青回答的十分简短,「你。」
灯火在琉璃灯罩内跃动,四面流淌出暖黄的光。
她抓过他的手,咬破他拇指,然後面无表情的挤出血珠,小心的往指腹周围抹匀。
接着,继续抓着他的手,让他在一份印有钤印的手令上,按下一个指印。
做完这些,她晃了晃手令。
「明日,我去大理寺提人。」
第89章第89章
手令,指印,提人……
赌约。
秦淮舟顾不及手上隐隐的刺痛,目光追过去,「这麽说,苏都知应约了?」
苏露青正将手令摊开在掌心,吹乾上面刚刚按好的指印,等指印干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新调来的文书,大理卿看完可有新进展?明日乌衣巷可能听令拿人了?」
听她说起这件事,秦淮舟暂时放下追问,思绪跟着转回到之前的事情上。
先摇摇头,目中带出一点疑惑,「大理寺从户部临时调来仓部历任官员的钤印文书,在这些文书中,偶尔会看到一笔处理『粮草折损』的批示,数量不大,且隐在大量出纳类目里。」
她听出未尽之言,将手令折好,坐在桌边,「折损粮草运往何处处理,没有写明?」
秦淮舟点点头,「这里面能做文章之多,可见一斑,如果顺着这条线往後推,连去年淳德七县那二十万担无故被换成麸糠的赈灾粮,都与之有关。」
苏露青很快也想到,此案虽然已经结案,也因此成了揭开後续重重迷雾的关键,但那真正的二十万担米粮,和掉包之後本应还余出的四十万担麸糠,至今还不见踪迹。
想到这里,她看向秦淮舟,故意先往另一个方向猜,「这麽说,大理寺查到麸糠的下落了?」
秦淮舟摇摇头,「这批麸糠究竟存不存在,还在两说。关键是,这样一批米粮,除了朝廷下令运送以外,其他任何人运输,都会立即被人察觉,更不用说运送二十万担所需的人力丶物力,即使整个户部都参与其中,也未必能完全做到隐秘。」
说着话,秦淮舟铺开一张纸,画出一个位置,「太仓在禁苑,所储米粮供城中百姓所用,禁苑之中有大量禁军驻守,如果从这里下手,很快就会被禁军发现。」
之後他另画出几处位置,接着说道,「运送到长安的粮草,大部分走的是水路,经漕渠,进西市码头,之後,粮草会再次送往不同的粮仓存放,除了送往各坊,还有一部分会通过永安等渠,运到城外。」
苏露青单手托腮,看他不断挥笔在纸上画过,心中跟着思忖:
一旦出城,这些粮草在途中具体都经了谁的手,即使是户部负责押送的官吏,怕是也说不清楚。
图上画下的除了太仓,还有义仓丶转运仓丶军仓等,用途各异,平时运作起来井井有条。
这些粮仓在出纳上涉及的钤印文书同样正常得很,所以就显得粮草折损格外显眼。
琉璃灯罩里的烛焰渐弱,灯火照出的范围变窄,纸上墨痕跟着融进烛影里,有如轻云蔽月。
她的目光落在秦淮舟执笔的手上,刚刚被她咬破的拇指还残留有血痕,玉上有瑕,却也溶成浑然天成的纹路。
这样看了一会儿,她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抽走那支笔。
握笔的人似乎并没有怎麽使力,紫檀木的笔身脱手而出,其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度,又立刻被新的温度覆盖。
骤然被抽走了笔,她注意到秦淮舟看向她的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但他却没有开口询问,只仍以眼神示意。
狼毫笔尖重新蘸墨,毫不客气的在纸上打出几个叉。
她这才转了转笔,随手往笔架上一搁,似笑非笑看着他,「大理卿今晚说了这麽多,应该不是兴之所起,和我随便说说吧?」
回答她的,是被轻缓拿起的琉璃灯罩,搁在书案上时,发出一点轻微的「笃」声。
灯芯被剪去一截,烛焰重新变盛。
秦淮舟做完这些,才开口道一声,「苏都知……慧眼。」
然後坐回原处,垂下眸子,借着烛火的光亮,看一眼拇指指腹。
一点血痕凝在指腹上,清晰的显出指纹,四周干掉的血迹颜色比先前淡了一层,只在中间还凝着一点深色,是一道纹路清晰的小口子。
看过之後,他翻回手腕,手指自然蜷起,搭在桌边,重新朝她看过来。
「如今山雨欲来,开明坊那些消失的栗缨,或许和这些折旧粮草一样,通过相同的流程流向城外,我算过日子,最迟到大後日,户部就会开出一份粮草折旧的批示,大理寺的人无法散落到城中各处,眼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金吾卫,就是贵处的亲事官。」
果然。
她抬手点向被勾画一番的纸,「不是让乌衣巷下刀山火海,就是让乌衣巷以巡查之便替你打探,大理卿曾口口声声说过的,衙署之间各司其职,没有谁差遣谁的话,难道都忘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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