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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当然无事,那刺客根本近不了他身,就被梁惠捉拿了。梁惠……他可不是简单人物,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读书郎,其实学了一身狠辣本领,手里的人命多可垒山,是陛下最信任的太监。」
「但这都不算什麽!」程馀年仰头又饮一杯,醉醺醺道,「你们可知,那刺客非但没死,还被陛下放了,在宫里当起带刀侍卫!你们可知……可知是谁令陛下改变心意?」
「什麽?」顾才子不信,「程兄,你别是喝多了吧!这刺客没当场格杀都不错,定然会被交给路统领讯问,什麽带刀侍卫,太匪夷所思了。」
「呵呵……你们皆不信?」程馀年脸上挂起古怪的笑,「我跟你们说,别传给外人——陛下正准备处理刺客,冷贞,冷大人刚巧进来,一眼看中刺客,要陛下放了他。陛下待他如何,你们没听说过?那是千般好,万般宠,天上的月亮都能摘来给他,一个小小刺客,全顺了冷贞的意。」
「这样,你们还不信?」
「……」有人咳嗽一声,说,「信是信了。」
冷贞。这个名字就算他们是九品小官也听过。
毕竟在那之前,他是大乾朝首位连中三元的人,文采飞扬,大魁天下!在场诸人,谁没读过他作的诗,写的文章?
甚至只差一步,他便是他们的座师。
只是现在提起,却没有从前钦佩敬慕丶心向往之,心头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骆希声也一时无言。
他很喜欢冷芳携的文章,他自己写东西朴实无华,只能靠策略制胜,对那些凤彩鸾章很是向往。冷芳携是他最喜欢的一位,他的诗作文章才藻富赡丶灵气逼人,又无过多矫饰,读起来沁人心脾,令人手不释卷。
骆希声不像其他人,觉得冷芳携攀附帝王,已是佞臣一流。他只是觉得可惜,因为冷芳携与皇帝的亲密关系,他的名声不好,明明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却被人鄙斥为靡靡之作。
谈到冷芳携,原本热闹的酒席一时冷清下来,众人不知道该说什麽。
这时,顾岸开口。他长相很是落拓不羁,大概是那等流连青楼楚馆的风流才子,只是似乎遇到了些烦心事,眉宇间满是愁意。
「诸位兄长,实不相瞒。顾某虽然有些薄名,却向往出入朝堂,为天下百姓做事。奈何科途不顺,没有好名次,现在苦求门路而不得……」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看向石尧和程馀年。
要说门路,肯定只有这二位有。
石尧还没开口,醉醺醺的程馀年就拍了下桌子,扬声道:「这有何难?」
「你去投靠冷贞,只要得到他的青睐,三品大元指日可待,何愁无门路?」他言辞放肆,并说,「像朝中路慎思,李诚一,冯锡安……不都是他的狗?」
「且你相貌还算英俊,应该能入他的眼。」
听得诸人心惊胆战,恨不得上手捂住他的嘴,忙道:「程兄,你喝醉了。快别说了。」
「谁,谁喝醉了!」程馀年瞪大眼睛,忽然被一颗拳头大小的青色李子砸到了头,转眼忘记刚刚说的事,怒而抬首,喝道,「谁砸我?!」
蜿蜒曲折木梯之上,有人自上而下,衣袖翻飞,靠着栏杆,低头含笑,懒洋洋地说:「是我。」
来人嗓音悦耳,声如泉击:「没有拿稳,不甚脱手。真是不好意思。」
第59章冷傲携芳,玉洁松贞。
程馀年本欲大发雷霆,将无状之人狠狠教训一顿,让他知晓什麽是天高地厚,再不敢冒犯他。
怒瞪的双眼目视对方款款下来时,却看得整个人呆住。
来人一袭绛色衣袍,广袖如云,飘飘欲仙。头发未束成冠,不成体统地披散着,眉眼虽然冷清,但在弯弯笑着时自有一番勾人。
在席之人见过的美人不少,其间不乏有绝色之名的,却从未见过此人这种光是轻飘飘一个眼神,说不上有情还是无情,便能引得人心驰神逸的。只不过惊鸿一面,便惊为天人。
此人像不知晓程馀年的身份,也不惧怕他的怒火,慢悠悠走到他们桌边,恰好站在骆希声旁,衣袖擦过他的侧脸,令他不甚自在地往後避了避。
……怎麽还有股淡淡的香味道。
骆希声本来尚能保持镇定,与来人一接触,顿时有些坐立难安。心道今夜怕是遇到美人设局要作弄他们,这人随便丢个东西砸下来都能引得其他人方寸大乱,届时还不是他说什麽,程馀年便应什麽,勾得纨絝公子哈巴狗一样。
也不知目的为何。
他屏气凝神,打定主意,之後找个机会先走,才不在这里与人纠缠。
其馀人却不像他能保持理智,何况程馀年被灌了酒,早就不甚清醒,如今灯下见美人,被那轻描淡写的一眼搔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把人搂进怀里好生爱抚。
他握拳咳嗽几声,佯装不耐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若不是下一瞬就两眼发痴,差一点舔上去,骆希声真要以为他纨絝皮囊下,自有一番清醒。现在看来,无非是欲拒还迎,刻意吸引人罢了。
来人显然看出他的把戏,不欲理会他,摊开手心,似笑非笑道:「我的李子。」
原来是来讨要他的东西。李子砸到程馀年头顶,後又滚落,幸运的是没有跌在杯盘之中,被石尧一把抓住。
骆希声这时才发现,石尧的表现有些古怪。对方虽然不像那等膏粱子弟流连青楼,却也常常点评美人,此番竟然垂头默然,一眼都未抬看,仿佛看一眼便要折损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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