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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应望终於想起来因为昨天那一系列的表白事件让他忘记了什麽——云舒跟这个城市的关系,他还没问清楚。
这麽想着,之後应望就处处留意,接着他就发现魏云舒对这个城市确实挺熟悉的。比如刚刚买油炸酥饼的时候,老板是个热情的老婆婆,因为摊子上不忙就跟他们聊了起来,只是老人家不会讲普通话,地方口音非常重,有些词汇应望连蒙带猜都没听懂,但魏云舒却毫无障碍,还跟着说了起来——因为那两个词汇魏云舒用普通话老婆婆也听不懂,就转了方言。
经过这麽一遭,应望心里有谱了。
於是,等边吃边将附近逛完之後,回到招待所关上门,应望就问了起来,「你对永安市很熟。」
这个问题昨天应望已经问过了,魏云舒知道他想知道什麽,就主动说:「上辈子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
应望震惊,「这麽久?!」
魏云舒语气复杂,「是啊。」
「不对啊。」应望说:「我们分开的时候是在梅城,後来重逢也是在梅城,你怎麽会在永安市待了二十多年?」
梅城就是应家所在地方,也是前世困住应望下半生的地方。
从分离到重逢,历经三十载,也就是说彼此分开的一大半时间里魏云舒都不在梅城,而是来到了永安市。
魏云舒沉默着。
疑惑不解的应望也随着这样的气氛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下,才问:「不能跟我说?」
魏云舒摇头,「没什麽不能说的。」
应望试探着,「那……」
魏云舒闭了闭眼,「我就是在想该怎麽说。」
他就是遗憾又後悔。
当初应家出现的时机太好了,他们穿着体面,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行为举止中也都是上流人士的气派,总之跟小树村那群言行粗鄙丶因为贫穷而面目狰狞的畜生完全不同。
当时他没多少见识,不知隐藏在如沐春风表皮下的狼子野心,所以看着从小被拐离家丶极渴望亲情丶又因为应家夫妻那看着情真意切丶思念绵绵的泪如雨下言语而打动认父认母的应望,他还以为他跟着他们回家能得到富足的生活,衣食住行都不必再受委屈,他甚至可以去读书识字丶做一个气派的富家公子。
因此当时他深深藏住了自己的心思,没表露出一分一毫,然後主动离开了当时他们蜗居的地方,偷偷看着应望和他们回了家,住进一座大房子里。
他还特意观察了几天,然後就看到那个女人带他出去买衣服丶买皮鞋丶买手表,每次都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当时他的想法单纯,以为那是一个失散多年的母亲对自己失而复得孩子的补偿,半点没想到那是那个女人在讨好应望,想用浅薄的恩情拴住他,然後让他答应给他那个所谓的哥哥换肾。
他完全没有想到,也根本不知内情。他自以为应望过得好,加上当时想攒钱就去找了活干,结果腿伤了。这样一来,他更没有脸面出现在如今已是众星捧月的应望面前,等截肢养好伤之後就直接离开了梅城,来到了永安市。
而在永安市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中途他有经过梅城,但并没有去找应望。他想那个时候应望肯定已经结婚了吧,他家庭条件那麽好,娶的女子肯定也是知书达理丶学识品貌都上佳的类型,他们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定连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应望每天只需要逗逗孙子就好。
如果不是他们在梅城的医院里偶然相遇,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也是在那一天,他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形若枯槁的人,如果不是他的五官被印刻在脑海,他甚至都不敢将眼前这个暮霭沉沉的人跟记忆中的应望对应起来,然後感受到了刻骨的悔意。尤其之後听着应望故作轻松但实际上残忍至极的话语,他痛的几乎咬碎了牙。
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铺天盖地的悔意。
他又悔又恨。
是他太自负,是他轻信了人,然後才害得应望被折磨了这麽多年。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应望回家之後能过得很好,应望又怎麽会落得这个下场?但凡他不那麽骄傲,但凡他厚着脸皮自私一点去看看应望,他又怎麽会对应望这麽多年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明明将他从一个深渊里带了出来,开头明明都很美好,结果却又失手将他深深的推入另一个地狱里。
一切都怪他。
魏云舒每每想起这些过往都会悔恨交加,可他不敢在应望面前深度剖析自己,他害怕应望厌恶他。
此时也一样。
魏云舒把心底那诸多翻涌而起的情绪压下去,然後才开口:「我母亲叫云卉,正是永安市人。」
应望惊讶,但没插话。
魏云舒继续说:「用以前的话来说,云家是书香门第,祖上曾科举出仕,官职高至二品。族中子弟还算繁茂,也曾是永安市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後来战争开始,云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馀下我祖辈这一支。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家的底蕴依旧,我外祖那个时候甚至还出国留学。因为家风关系,云家一直很重视子女的教育,包括我母亲都被送去新式学堂读书,後来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只是还没等她毕业,那场运动就闹开了,她就读的大学也停了课,所有的学生被迫肄业,她就是在坐火车回家的途中被骗,然後被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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