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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我的家人只剩下弟弟了……』
用来举办丧礼的大厅只有白色和黑色,裹着半边袈裟的老和尚坐在灵台前,闭着眼睛敲木鱼,嘴巴里念着超度亡者的佛经。
身后是穿着黑色礼服的宾客,熟悉的、陌生的、有印象的、从没见面的……坐在自己的身后,垂头似乎像是在认真悼念,却又忍不住交头接耳,细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真可怜啊……”“父亲和母亲都……”“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年吧……”“小的那个男孩今年才六岁呢……”“之后可怎么办吶……”
或同情,或怜悯,或者单纯是议论,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话语,犹如在脑内爬行的蚂蚁,嗡嗡作响,逐渐占据思考的方式。
一之濑绘里奈抬起头,神情迷茫,望着灵台前父亲与母亲微笑着的黑白照片,忽然有些晃神。
从接到消息到举办葬礼的这段时间,仿佛灵魂脱离躯壳般,浑浑噩噩的。
直到现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哭的感觉,似乎已经麻木地接受了双亲离去的这个事实。
衣角似乎被人扯了一下。
绘里奈猛地回过神来,微微偏过头,看向正跪在身边,穿着黑色葬仪和服的弟弟。
和自己长相相似的黑发男孩的嘴唇紧绷着,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是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微微颤抖,像是这样就能得到些许慰藉似的。
小悠才六岁,面对「爸爸妈妈不在了」这件事,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用稚嫩的声音问自己“他们是出去玩了吗?”、“我和姐姐不去吗?”。
直到葬礼的这一天,周围的肃穆与沉重,或许让他察觉到什么。本就安静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
该如何向小孩子解释「死亡」这件事呢?
或许根本用不着解释。
绘里奈沉默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衣角从悠马的手中释放。
掌心中的布料握了一空,本就处于恐惧之中的小孩猛地抬起脑袋,眼圈红红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然而看到姐姐的脸上带着疲惫,一之濑悠马犹豫了一下,想要乖乖地收回手时,绘里奈却用掌心包住了弟弟的手,手掌淡淡的温热通过皮肤传递至全身,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小悠,有我在呢,没关系的。”
她轻声说着,明明是在安慰弟弟,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着安慰自己。
黑发男孩身体一颤,垂下了脑袋。
绘里奈转过脑袋,安静地听着坐在身前的和尚咚咚敲着木鱼,念着听不懂的经文,眼前却失去了焦距,脑袋一片空白。
是啊,之后该怎么办呢……
在她思考着今后的日子时,身边忽然温暖了起来。
一之濑悠马像是只可怜的小兔子似的,沉默着凑近了自己,紧紧依偎在她的身边,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手臂。
男孩瘦弱的身体不再颤抖,十分安心的样子。
少女的手忍不住一点一点攥紧,像是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绘里奈,你可是姐姐呀……』
葬礼之后,绘里奈被一位有些陌生的女性单独叫了出去。
她还勉强记得对方是谁,似乎在童年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却又模糊不清。心中不由得感到紧张。
“绘里奈……对吧?哦,那就没记错了。”
面前的中年女性不确定地喊着她的名字,看到面前的黑发少女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父母出事之后,关于两个孩子的去向问题,大人们也争执不休。
女人作为二人难得血缘稍近一些的亲戚,却又都好几年都没有见过面,关系也没有多么亲昵。
被推出来收养别人家的孩子,她当然感到不爽和烦躁。
说完全不可怜这两个小孩,也并不是。想想他们年纪这么小,却没有父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确实让人感到心疼。
可心疼之后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她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要知道她自己还有两个正上高中的孩子呢。
无奈之下,她和丈夫商量了以后,还是决定收养照顾自己的外侄女。一方面是年龄大懂事一些,另一方面是对方也快成年,自己不需要担负太多的生活支出。
“嗯……总而言之,最后商讨的结果是由我们家来收养照顾你,直到你高中毕业为止。要知道,你母亲和父亲当年可是私奔出来结婚,和家里完全断绝关系,啧,你说这事真是的……”
提到这事,中年女性的语气可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不耐烦。
一之濑绘里奈有些惊讶,虽然对方的语气算不上好,让她感到紧张,惶恐之中却也十分欣喜。
不论怎么说,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能得到大人的照顾和依靠的话,至少不会那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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