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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问杜云瑟,「云瑟,王县令那边怎麽说?」
「县令已经取了拐子的口供,让人去上梁村捉拿秋富丶秋贵了,待案犯全部到齐,就开堂审理。」
认出杜云瑟後,王楚慈本打算留杜云瑟在县城聊一聊,但杜云瑟归心似箭,王县令只能先放他回家。
这群拐子牵扯到周围几个县数十个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审理完的,王楚慈让吴深和杜云瑟留下证词和地址,等案子审理完毕再派人告诉他们结果。
几人聊到天色暗沉,吴深起身告辞,族长知道皇命紧急,没有多留他,转身让长子宝仁取了二两的碎银子递给吴深。
「老太公,这银子我真不能收!」吴深满脸涨红地推却。
吴深看得出来,杜氏族长家日子虽然比同村人过得好些,但毕竟只是农人,赚钱不易,他怎麽好意思拿他们的钱。
族长却坚决不收回去,高声说道,「但凡今日来的是别人,老朽都不会送银子。但吴小将军,当年你父亲在东北边境的功绩,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谁不牢记在心?他的儿子在这里遇到难处,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哪能不施以援手?」
「如果你们过得好,老朽自然不会做多馀的事情,但现在吴大将军被革职流放,你一个小辈独自前往边境,你不让我尽这份心,才让我无地自容啊!」
吴深听得满脸动容,他知道自己父亲早年间曾在东北立下过赫赫战功,但自那以後,皇上就再没派父亲到东北掌兵,所以吴深对自己父亲在东北的名望没有具体的概念。
「家父常对我说,为将为帅者,要忠君,也要爱民,只有民心所向才能战无不胜,我曾经只知其表面,不懂其中深意,今日才隐隐懂得。若家父在这里,听了您的话,一定会喜不自胜。」
他知道自己再推辞才是伤了杜氏族长的心,索性接了银子退後半步,深深行了一礼,「我代父亲谢过老太公高义,日後若有机会,我吴深一定会数倍报答老太公今日救急之恩。」
杜族长听了抚须大笑,送几人来到村口。九九和春生有些困了,秋华年带着他们先回去睡觉,杜云瑟则又往前送了吴深一程。
牵着马走在被月光照得亮堂的乡村小路上,吴深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武艺高强,兵法也学得精妙,父亲却说我根本不懂兵事。当时我还不服气,现在才知道,只有独自出来,才能真正得到历练。」
他看向杜云瑟,「云瑟,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事情了?」
杜云瑟在族长说出那番话後,已经若有领悟,将脑海里的一些碎片串联了起来。
比如皇上为什麽多年不派吴定山重回东北边境带兵;比如这次将吴定山革职发配南疆後,又为什麽单单派他的独子去东北边境,当一个小小的总旗。
杜云瑟垂下眼眸,猜测到的东西越多,他越意识到到当今圣上的心思多麽深不可测。
想到老师被抓走前的叮嘱,杜云瑟没有将推测说出口,只是从侧面提点道,「你到军中後,一定不能自怨自艾和发牢骚,抓准机会建功立业,必要的时候,可以多使用你父亲在东北一带的声望。」
「我怎麽可能自怨自艾,总旗虽小,好歹手下管着五十个人,能光明正大上前线杀敌呢!」吴深撇了撇嘴,「这次到东北来,我一定要打出不输於我父亲的名声!」
他摩拳擦掌了一会儿,转而又叹气道,「我母亲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南疆的气候,怎麽就突然……」
「云瑟,太子曾跟着文晖阳先生学习过几年,你们也算是同窗了,依你对太子殿下的了解,那些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事情真是他指使人干的吗?」
杜云瑟看了他一眼,「妄议储君,吴大将军没有教过你祸从口出?」
「现在这儿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嘛。」
杜云瑟却还是不愿深聊这个话题,「从亲缘关系论,你还是太子殿下的表弟,你知道这些事是怎麽回事吗?」
吴深被噎得无语了半天,最後垂头丧气道,「圣上把殿下软禁在东宫,虽没废太子,却剪除了他所有羽翼,真不知道以後会怎麽样……」
「云瑟,我们今日在此别过,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中举,我也立功升职了!」
「战场刀剑无眼,你多保重。」
「保重!」
吴深一拉缰绳,翻身上马,纵马朝边境的方向疾驰而去,皎洁的月光下,他年轻肆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重重田野间。
杜云瑟目送他离去,在杜家村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中缓缓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离京,但那些诡谲风云和阴谋诡计却依旧如影子般紧跟在他的身後,杜云瑟知道,自己并没有逃出这盘天子亲手布下的棋局,依旧是里面无关紧要的一枚小棋子。
他转过身,看着夜色中静谧祥和的杜家村,心一点点柔软起来。还好,他还有亲人,有妹妹和弟弟,有一位哪哪都好的未婚夫郎。
想到今日第一次见到的秋华年,杜云瑟心跳快了几分,顺着出来的路回到村子。
来到家门口,他看到拴在外面的向县令借的马已经被牵进去了,院门留了一个小缝,等待游子归家。
杜云瑟推门进去,院里静悄悄的,马被拴在院子西南角的一根桩子上,面前放了一大篮子野菜。
秋华年抱着一捧褥子被子和枕头从右边耳房出来,看见杜云瑟後,对他做了个小声点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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