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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了一整块蜜浮酥柰花,又吃了两块状元糕。少甯便将食盒盖好,吩咐车夫起驾。
他们此时停在一个巷口,狭窄逼仄,视光受阻,挥鞭而出时,同迎来的车驾交面,车夫紧急勒停,车撵循惯右旋,整辆马车堪堪转了个大弯。
车子内,自是天翻地覆。
彼时,少甯才方盖好盖子,食匣尚抱在怀中,她下意识展臂又圈臂,半身浮起,正副身子便朝前趔趄而去,手肘险些压到车板上。
一双稳而有力的大手横空一揽。
少甯只觉那大手骨节有致,捏着她薄肩而起时无甚费什麽力气。待将她稳稳压到铺着科楞花锦杌的座位上後,她胸腔内的一颗心这才後知後觉狂跳起来。
程之衍今日本已骑马回了府,一路纵行,心头郁结难消。待到了门前,听程彻同门上过话,这才知道表妹竟还未回府。
此时天光敛收,日将垂不垂,他不免有些不悦。
一个女子外面逗留到现在,总归不妥。
他向来不喜女子出门烦琐,深宅里的女眷逛市集,描个眉毛便需半日,本以为午时後,她自己也该回来了,可却磨蹭到了现在。
程家当日既接了这表小姐过府供养,自有责任护她周全。
即让程彻套了车驾,一路接她而来。
到了街上,寻了许久也不见踪影,正踌躇间便在一间笔墨铺子前看到了人,小娘子腰肢柔软,傍着身旁老奴於闹市中穿插而过,那模样太乖,又太好欺负,让他一时竟有些晃神。
及至上了车,双手攥着帕子叠在膝上,腰背挺得直直的,模样很是拘谨。
天光扎眼,他便合眸养神,借着一线视光,他看到小娘子似松了口气,颊畔浮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到底年纪尚轻,坐不住,不过片刻,直直的腰背便软了下去。
小姑娘用脂玉般的手指捏了帷角朝外打量。
他索性停了马车,一次让她看个够。
就听小姑娘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手中的锦帕拧成了十八种不同的形状。
他便知道,这折子戏想来她是有些失望了。
果然,两盏茶的功夫刚到,她便开了口,糯软的口气里有遮掩不住的败兴。
他突然觉得今日自司狱而起的愤懑减轻了不少。
便像那盘子蜜浮酥柰花,甜甜软软的,让人心里几乎化成了蜜。
正胡思乱想时,车起颠簸,他下意识便伸了手,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到似有一股电流,一路跳跃着窜入了脑海,那感觉很陌生,他敢说,至少在过去二十一年间他从未感触过。
两人曾有一息靠得很近,天光穿透车板,小娘子脸上茸茸的毛发分毫毕现,他屏息又吸气,竟嗅到一股淡淡的似梨花的香味,那香气若隐若现,跟长了触角似的往他脑子里钻。
他在江宁宣抚使任上三年,往来同僚宴请丶犒慰军下,於馆阁中自也经逢场戏。他清楚记得,举了酒盏,着薄衫的女子靠近他时,那种窒闷塞滞的感觉。
他能嗅到她们身上浓烈馥郁的闺帐之气,一张张盛妆而後的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起腻後,闷糊在肌上,混着隔夜的酒气和屋内的薰香,他只觉那一张张脸竟污浊若嗖食一般。
混不似眼前,面容姣好,乾净透亮。
夏衫单薄,他的手尚留有那滑腻温热的触感。
他的目光自指尖移到小娘子脸上,见她垂着头,含胸敛眸,强自镇定着,又嫩又薄的耳廓却悄悄爬上一层红云。
心房骤然跳动起来。
瓦市距离程府所在的宝禄胡同不远,没多久,马车便到了程府门前。
程之衍先下车,少甯探出身子,借着宋嬷嬷的手去踩脚凳,方站定,张口道:「今日多谢大表哥了。」
他说不必,又言及自己有事,请她自便。
转身便往墨砚堂而去。
少甯只觉这位肃朗端容的大表哥此刻有些失了以往的稳重,脚步竟比平日快了甚许,像是背後有猛禽追赶,不禁迷惘转头,疑惑道:「嬷嬷?」
宋嬷嬷亦是不解,马车失衡,常有的事,表兄妹之间相扶一把也正常,这大爷难不成面皮竟是比姑娘家还薄了?
「想是真有事。」嬷嬷宽慰她。
少甯道:「罢了,不想了,那咱们也回去吧!」
翌日,江氏身边的女使送来以往府里宴客的名单,少甯誊写出两份,让云萝分别送去了峦芳轩和寒山院。很快两方都有了回信,较之以往,不过增增减减,倒也未有太大变化。
少甯照着新的单子拟好名帖,一并送去了外院,自有孟管事带着下人们一一安排妥帖。
接下来几日,她便没太多空闲了,虽说往年章程都有,她也有主持过几场簪花宴的经验,但这样大的宴会她还是头一次接手,且又事关程老夫人,她自然紧张得厉害,从晨起就开始与底下厨娘和各个管事校对膳单,又将所有菜色一一品尝过两遍,这才最终定下来。
如此过了约莫三四日,老夫人的寿宴便到了。
这日一早,少甯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宋嬷嬷带着云萝在翻箱倒柜。
「嬷嬷?」女孩音色囔囔的,许是刚睡醒,神情还有些慵懒。
她伸个懒腰,抬起嫩白的小脸巴巴望着:「你在找什麽?」
宋嬷嬷面前正摆着十几套颜色不一,花形各异的衫裙,闻声朝她一笑,三步并做两步地拿了一套襦裙过来,上身是藕粉色绣芙蓉花织金浮光锦交领襦衫,下身是湛蓝描金的旋裙,将衣衫一面递给她,一面难掩激动道:「姑娘,今日就穿这身,喜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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