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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片像是鹅毛,纷纷扬扬飘下来,转瞬间庭院中尽是白色。
怀贞打着伞走到游廊下,换下脚上沾雪的皮靴,解下外披的披风,又借着火盆搓手跺脚,驱走身上的寒气,进殿向裴含绎复命。
「赵氏今晨没了,听说血吐了半张席子,承蒙圣上恩典,看在皇长孙面上得?了一幅薄棺下葬。」
「毕竟是生母,身为人子该尽孝道。」裴含绎翻着手中册子,语气平平道,「派人去本宁阁报丧。」
怀贞躬身应是。
对於赵良娣的死,殿内没有任何人惊奇。
她?本来可以不必死的,最多是在外人眼中作为一个?疯癫的女人活下去。但皇长孙受人挑唆认为母亲已死,竟意欲为生母,毒杀嫡母,这才是赵良娣必死无疑的根由。
那?日皇帝将皇长孙留在福宁殿,引起宫内外许多人议论纷纷丶紧张不已。
然而第二日晚间,皇长孙便被送回了东宫,众人不以为意,毕竟能?留在福宁殿一晚已经是其他皇孙从未有过的殊荣。
唯有裴含绎敏锐体会了皇帝的意思。
为了东宫安稳丶为了天家颜面,皇长孙绝不能?背上任何罪名。
从那?日起,宫外传来消息,赵良娣开始生病。
她?的病势日益沉重,不到月余,已经油尽灯枯。宫中看在她?诞育皇孙的份上,曾经多次派出女医丶医官前去诊治,终究无力?回天。
裴含绎心中清楚,这是皇帝的意思。
果然,本宁阁那?边很快传来消息,皇长孙纯孝,听闻生母病亡,当场咳出血来,昏迷过去。
裴含绎吩咐宫人:「去报知圣上,恳请圣上指一位太医料理皇孙脉案。」
宫人忙不迭去了。
怀贤侍立在裴含绎身侧,嘴唇轻动,欲言又止。
裴含绎察觉到她?的疑问,平静道:「从此以後?,景檀不会再出来见人了。」
皇帝固然对皇长孙心存芥蒂——国朝以孝治天下,但太子妃才是东宫所有皇孙的母亲,皇长孙听信挑唆,竟敢对嫡母下毒,已经触及道德层面的根本底线。更不要说,下旨将赵良娣送出东宫的那?个?人,其实是皇帝。
但皇帝终究不愿折损东宫,也想保住明德太子留下的皇孙。那?麽皇长孙犯下的错,就?要由赵良娣来承担。
生母病死,按本朝礼制,庶子为生母需服丧三月。
不巧的是,每逢大年初一,皇帝率宗室祭祀宗庙。皇长孙若要为生母服丧,就?会冲撞宗庙祭祀。
按照本朝私亲妨祭的旧例,皇长孙此时应主动上表,请求以闭门不出的方式服丧三月,期间不得?外出嬉游,更不能?见外人。
如?此一来,皇长孙就?被顺理成?章软禁在了宫中,至少三个?月不见任何人,且谁都挑不出毛病。
怀贤嘟囔道:「宫正司查案的本事倒是真不行。」
皇长孙之?所以认为生母死在宫外,对太子妃怀恨在心,是受乳母挑唆蒙骗。那?乳母被宫正司拿住,诸番刑罚轮番施为,终於吐口。
宫正司沿着乳母交代出的线索,查到了尚宫局一位女官。女官交代,说她?的妹妹入东宫为婢,曾在赵良娣身边当差,却?因?姿容出众,赵良娣疑心她?意欲献媚太子,找藉口打杀了。
裴含绎一哂:「错了,这恰恰证明宫正司查案的本事极好。」
——一起案子查到最後?,案情真相与公诸与众的内容相同与否,往往只由圣意裁决。
怀贤犹自不甘:「可是皇帝竟不惩处吗?」
背後?那?人在皇长孙这步棋上确实布得?好,想使皇长孙与东宫离心。裴含绎则借力?打力?,又往燃起的火苗中泼了一桶热油,直接烧破了所有的筹谋,才有今日的局面。
裴含绎摇头道:「皇帝真下定决心处置一个?人时,反而要不疾不徐丶谨慎行事。若皇帝立刻申饬敲打,那?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倘若只做不知,那?才是预备釜底抽薪丶不留馀地。」
他淡淡一哂:「要坐稳东宫这个位子,其实无非是静观其变四字。」
话音落下,他又翻过一页册子,眉梢忽然轻轻扬起。
他并不抬头,指节轻轻敲着其中一行字,只问:「核实过没有?」
怀贤立刻低首去看,发现那?是柳秋的出身来历:「大面上能查到的消息都在这里?,细枝末节还在核实。」
裴含绎沉吟道:「仔细挖,出京查丶去维州查,柳秋的身份有很大水分。」
怀贤领命。
裴含绎思忖再三,又补充一句:「切忌急躁,宁可查不出,不要打草惊蛇。」
他凭着直觉认为柳秋的履历有造假之?处,却?不会认为旁人都是傻子。皇帝必然命人查过她?的履历,才敢放心任命她?接任宫正。
皇帝没有查出来的秘密,必然埋藏极深,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波及自身。
说完,他一手支颐,合眸片刻,又睁开眼:「三日後?就?要随驾离宫,今日下雪,猎场只会更冷。派个?人去知会一声王良媛,让她?随行照料和雅县主,带齐冬衣。」
冬狩天寒,二公子景桥太小,断然经不起路途颠簸寒冷,故而谢良媛与二公子都留在东宫,倒是和雅略大些,皇帝又颇喜欢这个?皇孙女,特意下旨要和雅随行。
裴含绎认真思考,确认东宫上下安排妥当,又问:「含章宫怎麽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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