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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十秒,其馀几人已然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倒地不起,痛苦哀嚎。
冷山扶着母子,走出了这间残破肮脏的公厕。
方才那名大巴车司机早已逃离了现场,留下两只菸头插在黄沙土地上。
「谢谢您谢谢您!」这位母亲中途踉跄了好几次,显然惊魂未定,但还是一直拉着冷山道谢。
冷山轻轻拍了拍她满是污秽的手,道:「您别害怕,已经安全了。」
女人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眼睛却十分乾净,命运似乎总爱让苦难落在淳朴的灵魂上。
冷山有些难过,为这对母子,也为他无法拯救的所有。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半跪下来,替小男孩将脸上的血迹擦乾净,小男孩很乖,不哭不闹,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冷山看,任由冷山擦拭。
女人却显得有些紧张,一直朝四处张望,冷山察觉到,说:「他们几个全身的肋骨都粉碎性骨折了,走不出那个洗手间,您放心。」
冷山将小男孩的脸擦乾净,站起身,道「您现在可以报警,我陪你们等到警察过来。」
女人听见报警两个字时,神色突然愤恨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了,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报警了。」
冷山知道边陲长年都处在暴乱频生的状态下,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女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冷山沉默须臾,问道:「这样的事,是第几次发生了?」
「……数不清。」女人眼里的神采逐渐消失:「我丈夫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冷山皱了皱眉,这些年他手上染了许多人的血,但那些人要麽是穷凶极恶之徒,要麽本就是在你死我活的纷争中为各自权利或利益既得的殉难者,谈不上无辜,也就谈不上怜悯。
他本以为自己是麻木了,却从不知道,当他站在这片落後,贫穷的土地上,面对如今这样具像化的苦难时,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伤。
寻常百姓那些细碎,平凡的痛苦,总是比那些迎面直击的血腥来得更加沉恸。
「对了,你应该不是这儿的人吧?」女人忽然担忧地看向冷山。
冷山停顿少顷,说:「我是本地人。」
「啊?」女人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冷山一眼,但意外的情绪很快被焦急替代,她惊恐道:「那可怎麽办!他们一定会找人报复你的,你下次要是再被他们遇上,那就危险了呀!」
「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冷山道:「您有手机吗?」
女人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说:「没有哩,家里只有一个座机。」
冷山没有多馀的神情,拿出纸和笔,写了串数字递过去:「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次只不过是意外使然的萍水相逢,他没法真正救下这对孤苦的母子,很大概率,此生也不会有契机与他们再次见面了。
这张纸条,不过就是求一个心安。
女人双手接过冷山递去的号码,连声道谢。
接近中午两点时,另一辆大巴车的司机招呼乘客上车,冷山与母子告别,临走前,那名小男孩终於按捺不住,抬头望着冷山,眼里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崇拜,一本正经地道:「哥哥好帅好厉害,刚才那几招能教教我吗?」
冷山微怔,随即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温柔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男孩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应允,於是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阿敕。」
「阿敕真乖,」冷山牵起唇角,眼里是温和明朗的笑意:「那等阿敕长大以後,我把刚才那些招数全部教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连连点头,兴奋道:「好!」
「等阿敕学会以後,变得很厉害了,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
「嗯嗯!」
*
尘土被卷进轮毂,随即扬向漫天的风沙中。
冷山坐在大巴的最後一排,全程望着窗外。
从机场到楼兰小镇还有70多公里,这一路上全是荒漠,没有任何一点绿植,在这荒无人烟的万顷原野上,生命的迹象似乎被永久封存了,一眼望去毫无生机,只有满目疮痍的大地与无尽翻涌的黄沙。
云层倾压,甚至让人产生触手可及的错觉,时不时能看见彩色的经幡在风沙中翻飞,偶有涉猎的猎户走过,身後的马匹上驮着鲜血淋漓的动物尸体,它们显然还没死透,只能在漫长的路程里一点一点,痛苦地死去,那些血液滴落进沙土里,转瞬被湮灭,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些久违的画面令冷山有些触动,他曾经不觉得这些原始,血腥是为一种残忍,这是他从小长大的故乡,眼见的一切不过都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
从没有人告诉他,他需要去守护谁,或捍卫什麽虚无缥缈的东西。
直到遇见那个人,他这几年才逐渐明白,那种无用的东西被一类人称之为信念。
大巴车到达楼兰小镇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冷山下了大巴,被挤在乌泱泱的人群里。
高温与烈日将人群里的汗味尽数蒸发出来,混杂成十分刺鼻的味道,加之天气闷热,高原缺氧,让人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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