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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帖子把广陵王约来,却又不寒暄。
他原本生得就不亲和,又比寻常人高出半个头,看人都是俯视。此刻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对面,眸光半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枚精铁扳指。
黝黑扳指在他修长手指间翻滚出残影,厅堂只有细小的叮叮当当声响,反倒比开口说话时更多出强烈的压迫感。
广陵王的笑容很快绷不住,挥了挥手。
广陵王府长随送上一只沉甸甸的长木匣。萧措当着此地主人的面打开木匣,整整齐齐摞了整箱的金铤。
“黄金八百两。”
萧措笑容满面,把木匣往前推了推,“这是为兄对五弟的一点心意,不必客气。”
萧挽风把沉甸甸的木匣子推回去。
“今日邀约相见,岂为钱财俗物?说起来,确实有件小事劳烦。”
萧措打着哈哈,不等说出口便推脱:“五弟,接到你的帖子我就来了。但为兄我呢,在京城里不争气,朝堂上的大事管不着。若论各处好吃的好玩的,哪处花楼的姐儿生得美,哪家小倌儿骚浪,这些只管问我,我带你四处逛去。”
萧挽风半阖的眸光抬起,盯他一眼。那眼神尖锐,仿佛扎破了皮肤。
萧措不自在地细微挪动一下,心里嘀咕,天子圣明。冲着这双不安分的眼睛,就该关进笼子里。
只不过锦绣繁华、十丈软红的京城哪能算笼子呢,野兽当然要关在野地里。挪个地方关才好。
心里起了恶念,脸上却越发地笑意盈然。宗室儿郎都天生好皮囊,广陵王也不例外,笑着打圆场:
“怪我话急。五弟先说说看,能帮到的我尽力而为。但丑话说在前头,京城这处一山更比一山高。最近长公主看我不顺眼,拦了我不少好事。为兄有心无力啊哈哈哈哈。”
“我所求这桩事,于兄来说,举手之劳而已。”萧挽风不再看他,起身又走去窗前。
燥热春风里隐约传来远处的操练呼喝声。
“驿馆太小,入京的两百亲兵挪腾不开。圣上允诺赐下王府,某这几日在京城走马观花,最合心意的宅邸位置,不巧已经有人住了。”
萧措恍然,哈哈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五弟看中的那处好位置,可是城西长淮巷,枢密使谢崇山的宅子?稍安勿躁,谢家案子未定论,那处还需再等等——”
“谢宅太小,不够跑马。”萧挽风打断他。
“某看中的是城北榆林街,广陵王府。”
萧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个干净。“……什么?”
萧挽风道:“还请兄长挪一挪住处。”
萧措震惊地坐在原处。
呆滞片刻,啪地砸了果盘碟子,起身指着鼻子怒喝:“萧挽风,你什么意思!”
萧挽风转身过来,直对这位勃然大怒的族兄。
萧措的腰间挂着一把名贵佩剑,镶金嵌玉,装饰出几分盛气凌人的贵气。只可惜大怒时未想起拔剑,却拿手指着他。
萧挽风走回几步,直接便抽出了佩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剑身泓光如泉水。
“好兵器。可惜了。”
他握着萧措的右手掌,轻轻一下便割开了手掌皮肉。鲜血喷涌如箭。在突如其来的一片死寂里,满意地道:“宝剑沾血,从此才算开了锋。”
滴滴答答的流血声如小溪,萧措捂着几乎割断的右手跌坐回去。
痛饮了主人之血的佩剑被推回剑鞘,挂回金玉腰带上,萧挽风随意抹去手上血迹:
“给兄长半天,回去把王府收拾干净。傍晚我去时,要看到一个清静宅子。”
萧措跌跌撞撞地奔出了门。
幕僚专心地烹茶。直到贵客走了,一壶茶才烹好,正好全奉给主上。
“殿下的恶名要传遍京城了。”
年轻幕僚姓严名陆卿,在满室茶香里,斯斯文文地笑说:
“如今的局面,殿下在京城的名声还是恶些好。各方对殿下的忌惮越多,宫里那位对殿下的忌惮反倒少些。”
萧挽风扯了下唇。
严陆卿又道:“京城里的眼睛太多,流言传得太快了。殿下四处转了转,便传出了看中谢家宅子的流言,实在离奇。今日强夺了广陵王府,明日又不知会传出什么离奇的流言。”
萧挽风抬手拨了下窗前的雪白梨花枝,平静道:“让他们传。”
“教他们明白,以势强夺者,人恒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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