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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紧急会议1(第1页)

马杰因脑溢血住进了医院,二里庄一下子炸开了锅。生产队长李国清在医院带回消息说,马杰决定把桃园转让,二里庄优先,投资2oo万,原价转让。二里庄的锅炸得更响了。

李国清明白,村里不但议论马杰,更议论桃园。

马杰是八、九十年代镇上的“能人”。那时节,老百姓的脑袋像葫芦还没开成瓢,他却开着镇上的第一辆桑塔纳跑出租,跑县城跑省会,把风拉得呼呼响。他父亲是镇长,母亲在税务所上班;他老婆在镇上开着最大的一家商店。有人说,那年头最赚钱的就是出租车和个体户,两样都让他占全了。

但他命不好。开车撞死了人,商店地滑摔死了一个老太太,两相夹攻,赔进大半家产。马杰消沉了两年,在县城弄起了歌厅,生意做到风生水起时,一场火灾葬送了三个鲜活的生命。这下足够生猛,歌厅关闭,马杰的整个家底抄了个光。

此后有个传言:有个相面先生给马杰看相,说他鼻孔外露过大,藏财不密;且指缝过宽能漏绿豆,终生不聚财,只是混个热闹。

马杰不服气,消停了几年后东山再起。他不再做固定生意,做起了“倒爷”。那时节,国家领导人提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所以政策宽松,只要会钻营,人民币会像钱塘江的大潮一样涌过来。

马杰把外地有的、本镇无的,老百姓买得起又容易一见钟情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拉到镇上,很快咸鱼翻身。

他念着相面先生的话,倒腾了一两年后,忽然罢手。弄得赶集的农民不断追问:马老板咋不拉新货来了?还想看看有啥新玩意儿呢!

如今,真应验了相面先生的话——马杰干啥子都是混个热闹。

这是马杰开辟桃园的第5年。地是承包二里庄的,共2oo亩,每亩租金5oo元一年。

前三年总投资2oo万,去年才开始结果,但不高产,赚钱不到3o万;今年的老天爷作弄他似的,在桃花传粉的关键时节,大春天的,刮起了强风,下了一个月的连阴雨,园地里的落花像一堆堆哭泣的美人,胭脂在雨水里乱了满头满脸。

本县的桃园全赔了,马杰的头一夜白光。

“这是命。”

“老天爷叫你喝米汤,别想吃干饭。”

“马杰的桃园转让,咱村能接不?”

“他还拖欠咱村十几万工钱呢,这下转让了,咱可咋办?”

村民议论着,心里骚动着,伸长脖子观望着。

农历冬月初,风已有些割脸。傍晚时分,李国清叫响了房顶上的喇叭。

小院里挤满了人,1oo瓦的节能灯白花花的亮,这是李国清专门安装的,利于他在开会时观察村民的表情变化。他靠墙坐下,扫视了一遍会场,没现缺席的。二里庄53户人家,一家一个代表。但老头老太太们闲着无聊,听说马杰的桃园要转让了,也来凑热闹。

乡村的月光明晃晃的,和灯光携了手,把村民们照得活灵活现——抬头看天的;低头沉思的;歪脖子抽烟的;抬起腿挠痒痒的……几个媳妇们把头凑近窃窃私语,老婆子们凑在一块儿,有的搂着个暖水袋,彼此间偶尔递上一句话。

李国清先问村民,愿不愿意集体经营,大家共同劳动,赚钱平分。先问集体后问个人,这是规矩。

2oo万,村里264口人,每个人头七千七百七十五块七毛,5口之家将近4万。二里庄的住户四、五口之家的居多。

问题一出,村民就炸开了。

“又回到大集体啊!集体干活我是最反对了,干的干玩的玩,肯定搞不好。”

“在地里刨食得看老天爷吃饭,今年的连阴雨把马杰都拍出脑溢血了,叫我拿4万块去冒险,俺不干!”

“集体经营,赚了好说,赔了可麻烦了,不能搞不能搞!”

集体通不过,在李国清意料之中,主要是今年的连阴雨让村民们没信心。其实搞种植碰上极端天气是很少见的,但村民们不这样想,他们只看现实,活生生的例子刚过去不久呢。

“集体经营干不了,个人呢?有愿意的不?”李国清问罢,用眼睛把会场过滤了一遍。

一片静默。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期待无人出头。2oo万的项目,要是哪个人斗胆接了,立马会成为村里的神话。但村里还没有这样的英雄人物,他们都这样想着。

李国清心里知道,二里庄能接这个项目的,只有3个人:李涛、刘中义和卢四海。李涛和刘中义都在外面做生意,对这个未必感兴趣。

卢四海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包工头,承包民房建造已十几年,手里有个一两百万估计没问题。不知他意下如何?

“‘三牯子’!你的钱存银行里睡觉能得几个利息?把这个接过来嘛!”李国清正想着,电工杨川朝卢四海叫道。

“三牯子”是卢四海的绰号。数十年前,村里的一条资深母牛产下第三个仔,是个公的,得名“三牯子”。卢四海的这个绰号和“三牯子”曾经的一场辉煌战绩有关。

“三牯子”有个异乎寻常的宽背,像个肉乎乎的宽毛毯,放牛娃可以躺在上面睡觉翻身。它的敦实和剽悍远其他水牛,识牛的一看就知道这种牛打架生猛。

后村有个百战百胜的公牛叫“雄狮”。“三牯子”和它狭路相逢,大战3o分钟后,“三牯子”以长长的弯角刺瞎了“雄狮的”一只眼睛而声名大噪,威震方圆十里地。

卢四海得“三牯子”的绰号是因为他能干,干起活来不要命。大集体时,别人一天挖5方土,他能挖9方,几乎是人家的一倍。人家形容他“一口唾沫两个钟”,意思是吐口唾沫,挥起铁锹来两个钟不用休息。

有一年他因偶遇风寒,支气管了炎,吐痰时带血。他照样干活,吐一口痰喝一口药酒。人家问,你这是啥秘方?他说是以毒攻毒。

卢四海和杨川同龄,他俩嘴上互喊“老表”,一见面就掐。听到杨川调侃他,他嘿嘿笑两声道:“你这家伙,真是阎王爷出天花——净是鬼点子。马杰今年亏惨了,你还这么忽悠我,你咋不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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