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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观察,不是调查,在刘中义那我可没有调查权。”李国清纠正道,“有没生意,在他店里呆两天不就看出来了?他自己说受网购冲击大,我估计生意不咋地。”
“爸,刘中义那人低调谦虚,可能他故意说的,你别瞎猜。”李涛说。
“你们生意人哪有百分百的真话?我翻了你的账本心里才算真有底了。”李国清侃侃而谈,“我现在算看明白了,那些风风光光的生意人为啥说倒就倒了,因为他们早就不行了,面子上一直在撑着,是不是?咱农村有句土话叫‘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一趟我没白来,我支持你回家搞桃园,你俩好好商量商量。”
李涛和媳妇对视一眼道:“你去了刘中义那再说吧。”
把父亲送进高铁站后,李涛把车开到一个宽阔的阴凉地带,摁下车窗,打开了音响,播放着满文军的《懂你》,任心潮剧烈翻滚。
父亲生下地后,奶奶的奶水不够,村里凡是有奶的,父亲都吃过。奶奶说,父亲是吃百家奶长大的。父亲7岁那年,偷偷和几个伙伴跳进大塘里洗澡,差点淹死。老队长卢宏志把他们几个一个个救上来后,自己差点儿没爬上来。
父亲常常说自己的命是村里给的,是老队长捡回来的,他得报答村里,为村里多做好事。
土地承包制不久,老队长卢宏志去世,他推荐父亲接班。父亲一上任,马上推行“互助制”——农忙时互帮互助,见缝插针。干完活立即走人,彼此都不管饭,不把时间浪费在饭桌上,也彼此省了开支。
村民们积极响应,团结和睦。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外流人员日益严重,田地逐渐抛荒,村民以往的团结和睦也一并抛荒了。父亲为抛荒的田地费尽了心机,但不再团结的村民不思上进,靠子女打工过活,任田地荒草连天。
这次的桃园转让确实是个好机会。父亲专程南下又北上,明显是用心良苦。
可儿子呢?如果回老家,一切计划都落空了。房子还在涨价,这个不怕。但今年的河南高考人数达到了77.2万人,成了高考第一大省,河南高校却少得可怜。看形势,还会越来越严峻。儿子的成绩不大好,如果在广东考还有点儿希望;要是回老家,估计得泡汤……
这个问题让李涛瞬间烦躁起来。他关了音响,望向车窗外。天空像是浮着一层白雾,迷蒙不清。东莞的天空一直这样,灰头土脸,老家的那种蓝天白云只能停留在记忆里。
山顶上的似火朝霞,树梢上的酡红夕阳,雨后的如洗碧空,静夜的似水月华,春天的拂面春风……呼啦啦涌上脑际。东莞是没春天没秋天的,只有冬和夏。春和秋像音乐中的过门,过渡几下就没了。短袖褪下几乎就是夹克,长袖刚亮好相就退休了;夹克一脱就是短袖,对长袖直接越位。
老家的四季是那样分明,清晰地提醒农人们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但来东莞的这些年,四季差别不大,每天的日子也差不多。
父亲该坐上车了。他带来的何止是板栗的甜、花生的香,他把自己过去丢失的、迷失的,全都带来了。“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李涛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想到老家,想起这两句诗来。
回到店子,李涛谈起感受。贺雪梅嗤笑他文人惯有的多愁善感:“你呀,得尽快改头换面。如果真回老家,你要学的要做的可就太多喽,你得先学学做个合格的农民。”
“我要搞桃园,自己就是帅,怎么成了兵了?凭什么非得自己亲自干?”李涛争辩道。
“你就是书呆子!”贺雪梅嗔道,“二百亩桃园,2oo万的投资,咱自己不懂哪能行?就像这鞋店,咱不都是一直守着吗?大生意靠做,小生意要守,2oo万的生意算不得大生意,自己必须操心。啥时候你整个1ooo万的公司,我支持你请总经理,你可以天天坐在办公室喝茶。”
李涛嘿嘿笑两声道:“俺从来没想过,做那么大干吗?厚街的王金城死在自己的医院里,才5o岁,当时号称东莞富,那么多的产业,不累吗?生意做大了,不可能啥子不问吧?电话总得接吧?接电话还有辐射呢!”
“你就是耍贫嘴还行。王金城是得胰腺癌死的,那个病,没办法。世界级的富豪有几个是短命的?你是给自己的消极思想找借口。”
“我也就说说,真把我套住了,我照样是老水牛,犁田耙地都没问题的。”
贺雪梅噗嗤乐了:“这倒是句实话,我喜欢的就是你的这股实在劲儿——中庸的实在,所以我是支持你回老家的。”
“你不回家?咱俩分居两地,你不怕我找小三呀?”李涛狡黠的坏笑道。
“你在你爹的眼皮子底下胡来,你爹不拿鞋底子抽烂你屁股!”贺雪梅哼一声道,“你要是抱着这个歪心,干脆别回家。”
李涛正色道:“我觉得你得改变思维。儿子在哪儿考大学都一样,不考一本考二本总行吧?你也别指望他考清华北大,他不是那块料。你别以为到镇上开店就好干,镇上有镇上的难,至于人好人坏,哪儿都一样。”
“我一想到家里的泥巴路、臭烘烘和苍蝇蚊子,我就怕。”贺雪梅撇嘴道。
“我也一样啊,随遇而安嘛,适应一段时间就会了。只要能赚钱,这些都不是事儿。”
“哟呵,你咋变这么快呢?我简直觉得不对劲。你老爸对你的影响真是杠杠的哈。”贺雪梅惊讶于老公的变化,“这多年没看到你在做生意方面这么积极了。”
李涛受鼓励似的笑了笑:“俺爸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又千里迢迢去找刘中义,你想啊,道理很简单,一是桃园绝对能干,二是他摸了咱现在生意的底。咱再这样下去,爸操心哩。”
贺雪梅沉吟半晌,没吱声,她心里打起了鼓。老公说儿子在哪儿考大学都一样,她是绝对不赞成的。起跑线不同,结果能一样?就试卷的难度,河南难多了。并且,儿子一直在广东上学,回了家能跟上吗?
她不回家,能两地分居?那不现实,也容易出岔子。她想起了闺蜜的一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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