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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我问一句,你答上一堆,这么鸡毛蒜皮的事用不着都和我说。」咏善淡淡截了他的话,沉吟着问:「他在房里?」
「是。」
咏善不再理会常得富,站起来,向不久前才渡过了他生命中最甜蜜一刻的寝房走去。
房中温暖如春。
似乎窗和门的挂毯都换上双层的了,咏善一入门,顷刻像浸润在温水里似的。
咏棋背对着房门,半歪在长长的铺了厚垫的热炕上看书,感到房门打开时偷逸进来的一阵冷风,不由回头。
看见是咏善回来了,眼睛微微流出欣喜,刹那间亮了亮,看清之后,目光又变得诧异,像要开口问什么。咏善等着他说话,咏棋却咬着唇,把什么都收敛了,涨红着脸,转回去装作专心地看书。
「看什么呢?」咏善脱了身上的貂皮坎肩,走到他背后侧着脖子看。
咏棋似乎想起昨晚的事,连眼神都不敢和咏善稍碰,听他问起,只把手里的书翻到前头,让他看书皮上的字。
咏善笑起来,柔声道:「哥哥真勤快,大冷的冬天,还忍着风霜读老庄。」
他的从容自若,让咏棋不再像开始那样不自然。
「这里面很暖和,哪有什么风霜?」咏棋温婉的嗓音仍是很好听,「我是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要再听王太傅的课,预先看一下,要是被他问了,也不会什么也答下上。」他忽然把话拐了个弯,问咏善,「你额头怎么了?」
咏善轻描淡写道:「最近三灾六旺的,不是伤了腿就是碰了头。哥哥的脖子好点没有?」一边问着,一边手摸上咏棋软软白白的脖子。
咏棋怕痒似的一缩,脖子也红了起来,「别这样,太不规炬。」
「再不规矩的事都做了,还怕这么一点?」咏善暖昧地笑了,能把人熏醉的目光仿佛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他就用这种目光压迫着咏棋,似笑非笑地缓缓靠近,坐上暖炕,一点一点挨得咏棋紧紧地,低声问:「哥哥昨晚到底来了多少次?我本来想数的,后来忙得都忘了。」
咏棋不敢和令他瞻颤心惊的灼热视线对迎,尴尬地别过脸躲开。脖子上痒痒的,有人把指尖贴在肌肤上慢慢地摩挲,让他回想起昨晚被一遍一遍揉搓挤压的快感。
他颤栗起来,咬着牙忍耐似的屏着呼吸。
「哥哥答应给我的字呢?写了吗?」咏善在他耳边,低声问。
「嗯。」
「在哪?给我看看。」
咏棋还是扭着头,极不自然地伸出一根指头,往靠床头的小柜子方向指了指,低声道:「我给你拿来。」
他想趁机逃跑的意图被咏善看穿了。
咏善抱住他,狠狠亲了两记,「不敢劳动哥哥,我拿就好。」
亲自去拿了小柜子上的白色卷轴,生怕咏棋不见了似的回到原来的位置,一手搂着咏棋,一手把卷轴在厚褥上放了,在两人眼前缓缓摊开,轻轻笑道:「让我瞧瞧哥哥写了什么,这是难得的彩头,可不能随便敷衍,有一个笔划写得不好,也要重来的……」边说,边垂眼去看展开的卷轴,脸上的笑容猛地凝住了。
咏棋确实没有敷衍,一笔一划都写得很用心。
上好的宣纸,白底黑字,自上而下,怵目惊心的四个大字——圣人不仁。
咏棋察觉身边的人骤然一僵,心脏不由自主就微微一缩,转过脸看着咏善,疑惑又不安地问:「写得不入眼吗?」
咏善沉默着。
咏棋看见他这模样,一股莫名其妙的畏惧就泛了起来,四肢不听使唤似的想往里逃。咏善牢牢箝住他的腰,手臂仿佛铁铸似的,死死盯着那幅字,不一会儿,又缓缓展开一抹浅笑,问咏棋,「哥哥的字,当然是好的。不过怎么就挑了这一句来写呢?」
咏棋半信半疑地打量他片刻,下巴才朝着摆在一边的那本书示意般的扬了一下,道:「不知道写什么好,随手翻了翻,挑一句就写上了。你要是不喜欢这句,我挑《孟子》里的,再给你写一幅?」
咏善失笑,「才不要《孟子》那些酸溜溜的东西。必罚哥哥重写一幅,就要佳偶天成这四个字。」
咏棋窘得要命,低头道:「又胡说八道。」
这样一搅和,惧意却不翼翼而飞了。他看着咏善把卷轴收起来搁在一边,忍不住问:「我可以去看母亲吗?你昨日答应过的。」
央求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瞅着咏善。
新太子的脸上,又出现了常有的,那种咏棋瞧不仅的复杂表情。
咏善沉默着,眼看着咏棋的憧憬越来越明显,信心却因为他的沉默而越来越动摇,央求之意越来越悲切,才捉弄够了似的莞尔一笑,「我可是太子,一言九鼎的。」
咏棋原本有些担忧的眼睛,顿时愉快的明亮起来。
「现在可以?」
「嗯。」咏善微笑道:「去吧。路上风大,哥哥,小心点了。」
咏棋感激涕零,连忙换衣服出门。
咏善亲笔写了一张纸条命人带过去,让侍卫们给咏棋放行,见咏棋急切地想要出门,又把咏棋唤住,上下打量一番,摸摸他身上的衣服,觉得还可以,又去捏披风的厚度,随口道:「太单薄了,该换件厚的。来人,弄件毛领子厚实的来。」
咏棋一身穿戴整齐,不但不冷,还觉得有点闷热,刚要婉拒,早有内侍双手递了一件厚的上来。
他脾气温和,想了想不应在这个时候和咏善过不去,接过来默默换了。
咏善这才挥挥手,「去吧。」
咏棋见他这样和善,瞧他的眼神也比往常改了许多,圆润的眼睛瞅了他一下,竟似有些不舍,两人静静对望片刻,咏棋才转头去了。
到了门外,失去地龙和热炕的庇护,迎面就窜来一股寒气把他浑身上下给裹了。
咏棋仿佛从暖炉旁猛地跌入了冰窟窿,冻得一阵乱颤,呼出口的气都是白雾雾的。
这才知道房里房外真是天差地别,幸亏咏善想得周到,要他换了件厚的才出来,不然真要冻病了。
常得富小跑着追过来,笑着行礼道:「太子殿下吩咐了,由小的护送咏棋殿下过去。暖轿已经备好,就等在门外。唉哟,这天冷得厉害,恐怕又有一场好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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