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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满满当当一桌子,额外还有一坛孟老秀才珍藏的剑南烧春,孟韵捏着竹箸,哭笑不得:「阿娘,今日午膳这般隆重,别人若见了,岂不以为在过节气?」
孟夫人因她与焦家和离,心里正欢喜,闻言笑吟吟摇头:「怎会?时隔三年,咱们一大家子才终於团聚。这难得吃上一顿如此团圆的饭食,可不得好好办!」
孟老秀才抿了口白瓷小杯中的酒,一向严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此刻也跟着说道:「是该好好办。等过几日与焦家签下文书後,让你阿兄去带串鞭炮回来,就在大门外放,亮亮堂堂的。」
「是呀,小妹。」陶玉不顾孟韵的阻拦,添了一碗汤送到她面前,「多亏你及时送来那些银子,我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兄弟总算逃过了这一劫。阿嫂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自从解决了娘家的事情,陶玉心里没了牵挂,脸上终於长了些血色,看起来终於像个有妊的妇人。
孟韵道:「阿嫂见外了,韵娘多亏有你们支持,这才敢与焦家和离。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
时人男女家中,长辈想法大相径庭。譬如儿女和离一事,不少人为了面子,宁肯让後人做一对怨偶,也不肯点头和离。
更别说像孟家这样家中办学的人家,本就看重名声,孟韵嫁的匆忙丶离得也匆忙,的确不省心。
除了孟老秀才实在气狠了,不许她回来的那三年,其馀的後果,家里人一一都包容了。
孟韵心里感动又懊悔,如今木已成舟,只能眨眨眼角,隐去眼中泪意。
方才陶玉提到她娘家难关已过,孟韵想到这笔银子其实是阿耶与阿娘给的,抬头与二老各自对视了一下。
孟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过去,孟韵立即抿了下嘴,飞快笑了笑,而後低着头一勺一勺舀汤喝。
提到陶玉娘家的事情,孟老秀才放下了竹箸,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忧色。
「怎麽了?」孟夫人头一个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孟老秀才眯了眯眼睛,「先前明明商量好的,只消拿钱便可了解此事。前几日我特意邀李六郎来家中,谁知他却一反常态,口口声声说此事难办。我原以为对方临时变卦,此事还得再多花费一些。可大郎不过去了短短一日,便回信说此事已经解决。不仅如此,李六郎还特意让大郎留在他家中,说什麽让他帮忙看看自家布庄的生意。」
李六郎是生意人,生意人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可背地里亮刀子毫不手软。前言不搭後语,就是不知道他为哪般。
「如此反覆,不得不令我忧心呐。」孟老秀才摸着自己的胡子,心中但愿李六郎别是在算计孟家。
陶玉闻言心慌,脸色微变,忙问道:「那夫君会不会有危险?」
孟韵喝汤的动作也停下,屏息静气等候孟老秀才的下文。
「你别吓着孩子。」孟夫人拍了拍陶玉的背,安抚她有些发僵的身子,对孟老秀才道:「先让孩子们好好用膳。」
孟老秀才自觉失言,忙点头应道:「是是丶阿耶糊涂了。大郎的为人我清楚,一般的难题困不住他。你们也别多想,安心在家便是。」
几人重新拿起竹箸用膳。
孟夫人心里也担忧儿子,但她也不知道今後如何变化,只能安抚好两个孩子,默默盼着别出什麽事情才好。
*
翌日午後,孟夫人住处。
陶玉收到丈夫的回信,言及家中事情已了,又与陶母早有约定,等事情一毕便回家中。
孟夫人知道此事,但陶玉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一个人带着婢女回陶家,她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如今孟韵正好回来,孟夫人看着身旁帮忙裁布的女儿,面色为难,几番嗫嚅,不知如何开口。
孟韵将裁好的布搭到一旁的架子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咕噜噜饮下一杯温热的茶水,方道:「阿娘,陪阿嫂回家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阿娘都叹了一上午的气了,时不时一个人嘀咕两句,孟韵都不必问,拼拼凑凑就知道她阿娘在担忧什麽。
孟夫人一怔,旋即絮絮叨叨地解释:「我本想让你歇两日的。可赵里正家的衣裳不知为何提前两日要,催得我实在分身乏术。你阿嫂那边身子又重,你说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实在是怕——」
「好了阿娘,」孟韵牵过她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送阿嫂回家而已,又不让我背着她走路。就当出去散散心,我也看看别的地方风景如何。」
「听说阿嫂娘家镇上有个很有名的酒楼,我倒真想去瞧一瞧。若是碰上什麽好吃的,给你和阿耶也带一份回来。」
孟韵说得轻巧,孟夫人却知道这是因为女儿贴心。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孟夫人点了点头应「是」,伸手将孟韵耳畔一缕碎发别至耳後,转身又立即忙着去配丝线。
孟夫人撩耳发的动作熟稔,像孟韵儿时那样。
她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阿娘又开始忙碌。
孟韵呆坐了一瞬,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兀自轻笑一声。
起身追到孟夫人身後,孟韵掏出篮中一卷又一卷丝线,再一根根抽到桌面上。
孟夫人正想喝道「胡闹」,话到嘴边临时停住——面前的小姑娘动作利落,配出来的丝线颜色也相宜,不再是她记忆中扯着丝线胡闹的人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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