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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褚雪镜揉了下她的脑袋,温声道,「别忙活了,休息会儿吧。」
青冬的头发很短,发尾参差不齐地刺在脖颈边,晃眼看像个毛头小子,她呲牙对褚雪镜笑,「青冬不累。」
话虽如此,但她竟当真不做什麽了,只睁着双圆眼像举了两只灯笼一般儒慕地望着褚雪镜。
一主一仆气氛和谐,对坐的褚玉霜脸色却有些黑,莲蕊惴惴不安地坐在她身边,车中色暗瞧不太真切,但小姐身上无形的低压叫人无法忽视。
莲蕊吞了吞唾沫,「小姐……」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全,自家小姐便先开口,压过了她蚊蚋一般的嗫喏,「春茵被母亲罚去做浣洗,那是个苦差事,她没找二姐作妖罢?」
车内烧了小炉,到十五了天气也回暖了些。
褚雪镜正掀帘望着车外的盛景,上元佳节万家掌灯,人人皆盛装出行,摊贩游人亦容光焕发,街道上热闹非凡,倒比宫里的除夕夜宴要更有烟火气,少了些压迫感和桎梏。
前世今年的上元节她在做什麽?褚雪镜落下厚帘,闻声转眸看向对座的褚玉霜。
没了外界的光源,女人的面容隐在黑暗中,褚雪镜只偶尔能借地上矮炉的火光看清她微亮的眼珠。
她想起来了,这年的上元节……
她轻轻垂落眼帘,褚玉霜故意当着青冬的面提及春茵,不过是为了让青冬自卑反思,可惜青冬心性单纯,她这是一把心计使错了人。
褚雪镜欲启唇敷衍两句,谁料一旁的青冬却道:「春茵是从前侍奉小姐的婢子麽?」
说到底是个流浪野丫头不懂规矩,主子说话也敢插嘴。莲蕊拧眉低斥,「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冬下意识收起下颌警惕地看向她,算上褚雪镜捡她回去的那天,她才跟在小姐身边三天。从前她日日混於市井,连最起码的温饱也无法保证,如今乍做了官家小姐的奴婢,即使尽量收敛了市井气,细枝末节还是比不上大户人家府里的家奴有分寸。
她紧紧抿住唇,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珠去瞧褚雪镜的脸色。褚雪镜待她很好,要不是她在巷子深处的雪堆里找到她,她就要被冻死了。但褚雪镜身体不好,她只想认真照顾好她,旁人如何与她无关——
但她也不想因为她的粗鲁无礼让褚雪镜丢了面子。
「小姐…」车内静若寒蝉,青冬捏了捏衣角,回想着从前流浪时瞧见过的贵女身边婢子的模样,挪了下臀部要跪下去,「奴婢…」
「无碍。」褚雪镜拉住她的小臂,微微用力制止了她的动作,「春茵确是从前侍奉我的,只是她心思不纯,被我打发了去。」
好一个心思不纯。
褚玉霜眯了眯眸,要说褚雪镜是菩萨转世呢,大街上随便捡的一个乞丐也能护成这样,反倒是自她回府之後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仿佛她是什麽无关紧要的人物。
为什麽会这样呢?褚雪镜占了她的身份十七年,难道不应该对她感到愧疚麽?她在府中形如透明,她就不曾怜爱过自己两分麽?
褚玉霜眸光幽暗,还想再说什麽,马车却已然慢了下来,车外传来褚朗毫无察觉的声音,「花灯会便是这里最盛玩,收拾好就下来罢。」
握着自己小臂的手松开,青冬心领神会,率先撩起车帘跳了下去,「小姐,奴婢接着您。」
褚朗抱臂站在一旁,雪镜院里闹出的害猫一事他也有所了解,秋芝跟在褚雪镜身边多年却玩忽职守,春茵又是立功心切叫人心生不喜,因此褚雪镜将两人皆遣走不无道理,只是她府中家奴不选,一声不吭从外面捡了个乞丐回来……
褚朗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青冬瘦弱的身板,这小乞丐长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明明已到了及笄的年纪,因着营养不良看起来却只有十三四岁,面黄肌瘦的,也不知道和雪镜是谁照顾谁。
青冬察觉到他暗含挑剔的视线,趁褚雪镜还没出来悄悄瞪了他一眼。
褚朗:?
他还没发作,那头马车车帘便被掀开一角,褚雪镜雪蓝色的裙裳出现在视线里,褚朗一口气不上不下,便见青冬狗腿地凑上去伸长了胳膊,像是生怕磕着碰着里面的人,等着褚雪镜扶着她的胳膊借力下来。
褚朗额角跳了跳。
算了,看在她这麽狗腿的份儿上,跟一个土乞丐计较什麽。
褚雪镜下了马车便见褚朗黑着脸杵在那,俊脸上还有几分未散的怨气,不由道:「大哥,怎麽了?」
你捡的小乞丐瞪我!
褚朗瞥了一眼她身後正从马车中下来的褚玉霜,到底还是把告状的话咽了回去,憋屈道:「没什麽,脸冻着了。」
青冬默默往褚雪镜身後缩了缩,褚雪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拆穿。
「咳咳。」褚朗欲盖弥彰地假咳两声,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走吧。」
花灯会顾名思义,一整条街道都挂着明亮的花灯,样式精致新奇,人潮中摊贩的叫卖声和行人的交谈声交杂着。褚朗仗着个高眼尖,遥遥一指,「那家卖的面具好看,我给你们买两个戴戴如何?」
话落也不管身後的两个妹妹答不答应,自己穿过人流直奔那小摊而去。
褚雪镜领着青冬跟在他後面,她依稀记得前世今年的上元节褚朗并不在,只有她和褚玉霜带着婢女来了这花灯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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