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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开元数着心跳计算时辰。左胸传出竹节爆裂声,这是第九次循环开始的标记。捕快服彻底纸化,随呼吸起伏时出裱纸摩擦的沙沙响。他能透过手背看见灯笼光晕,皮肤已然变成半透明的灯笼罩。
"戌时三刻,更夫王二..."老宋的油纸伞只剩三根伞骨,都是林开元的肋骨制成。仵作翻开验尸簿,最新五页画着同一具尸体不同角度的解剖图——正是林开元后颈绞索纹路的演变过程。
小六子蜷在墙角,已退化成七岁孩童模样。稚嫩的手掌捧着盏微缩灯笼,灯芯是他萎缩的喉骨。"捕头哥哥..."童音带着纸片摩擦声,"北斗转到紫微垣了。"
林开元抬头望去,五百零四盏红灯笼正在重组星图。每盏灯笼的竹骨延伸出丝状触须,在天幕上编织出巨型人偶。当最后一条丝线连通北极星时,他看清人偶的面容——是正德十一年被凌迟的刘灯笼匠,每根丝线都系着块带刺青的人皮。
"时辰到了。」老宋突然撕开脸皮,露出竹篾编织的内颅。仵作箱自动打开,三十九块喉骨飞向人偶,每块骨头插入的位置都对应林开元的穴位。
剧痛从涌泉穴开始蔓延。林开元看见自己的趾骨破皮而出,在空中拼接成灯笼底圈。皮肤自动剥离,飘向人偶裱糊成新肤。当最后一块面皮覆上人偶面部时,他听见三百年前刑场上的惨叫——那些凌迟犯的哀嚎原封不动保存在竹骨中。
"行刑。」人偶出刘灯笼匠的声音。五百零四盏灯笼同时炸裂,灯骨碎片刺入林开元周身要穴。他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脖颈被丝线拽向后方,视野在旋转中定格:整条街道铺满历代循环的尸体,每具都以回头姿势仰望着他。
小六子化作的灯笼飘到眼前,灯面裱纸映出终极真相:所有死亡都生在同个戌时三刻。从洪武三年凌迟案到正德十三年雨夜,三百次循环只是灯笼匠缝制人偶的穿针过程。
老宋的仵作箱开始融化,金液凝成把裱糊刀。林开元在颈椎断裂前看清刀柄刻字——"正德十三年苏州府制"。他的意识被抽离躯体,灌入人偶眼眶。
子时更鼓响起时,新扎的灯笼匠人偶走出长街。身后五百零四具尸体整齐回头,脖颈裂口长出竹篾嫩芽。雨滴悬停在空中,每颗水珠都映出一盏红灯笼,灯笼光里永远定格着戌时三刻的杀戮。
血月将五百零四盏灯笼的影子烙在青石板上时,林开元的喉骨出竹笛般的哨音。他的瞳孔已化为两枚透光的灯笼纸,能看见皮囊下蠕动的竹篾正在重组骨骼——这是第九次循环的终点,也是成为新灯笼匠的起点。
知府的无头尸体爬满蛆虫,虫豸在颈椎断面编织竹篾框架。林开元抬起右手,指节分裂出细长的竹须,精准地挑出蛆虫腹中的人皮碎屑。这些碎屑在空中拼成周夫人的面容,灯笼纸般轻薄的嘴唇开合着:"戌时三刻。"
"借过。"孩童体型的小六子抱着比自己还高的验尸簿踉跄走来,书页间伸出竹刺勾住林开元的小腿。簿册自动翻开到洪武三年的记录,泛黄的纸面上浮出三十九盏灯笼阵列——正是当年刘灯笼匠的处女作。
老宋的肋骨伞突然解体,七根伞骨插入青石板缝。地面裂开七道血泉,每道泉眼里浮出盏逆时针旋转的灯笼。林开元认出这是前七次循环的凶器,灯骨上还粘着自己不同时期的皮肤碎末。
"收针。」他听见三百年前刘灯笼匠的叹息。竹须刺入血泉,将七盏灯笼串成北斗状。当最后一盏灯笼卡进天枢位时,整条街道的砖缝渗出金漆,在路面凝成巨型裱糊刀图案——刀尖正指刘记灯笼铺的门楣。
铺内传来竹篾破空声。林开元的双腿不受控地迈进门槛,看见自己的脊椎正从房梁垂下,与刘灯笼匠的残骨编织成新灯笼架。骨架关节处钉着历代知府的官印,印文渗出的血珠在半空拼出死亡名录。
"该备料了。」脊椎出指令。林开元的手掌自动裂开,竹须卷起门外赵老头的尸体。尸身触地的瞬间,皮肤如裱纸般平整剥离,露出下方完好无损的骨骼——这正是制作灯笼架的上等材料。
小六子突然恢复成年体态,脖颈却像陶器般布满裂纹。他举起铜镜残片,映出林开元后背的景象:三百根人骨正从脊柱钻出,每截骨头表面都刻着"正德十三年戌时三刻"。当最后一根尾椎骨脱离躯体时,孩童的笑声从铺外传来——七岁的小六子正用他的尾骨抽打陀螺。
"火候到了。」老宋的声音从裱糊刀图案里渗出。林开元捧起自己的脊椎骨架,竹篾自动缠绕成灯笼形状。当他把赵老头的皮肤覆上框架时,整条街道的尸体突然集体转头,五百零四双眼睛射出青光聚焦在灯笼上。
血雨在戌时三刻准时停歇。新灯笼升上檐角的刹那,林开元听见此起彼伏的颈椎断裂声——这是未来十年内将生的死亡预告。灯笼穗子垂下雨滴状的骨铃,每颗铃铛里都蜷缩着个未成形的自己。
子时更鼓响起时,新任灯笼匠取出第一根竹篾。青石板背面浮现出崭新的人名,为者赫然是"正德十四年捕快林七"。月光穿过他的纸化胸腔,在地面投出北斗吞月的剪影,那些被吞噬的星光正化作新的灯笼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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