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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善把袖袋里的银子全掏出来,一把塞给他,“求你了!”
天就要黑了,门子思量一番,点头道:“那你跟我进去,藏在后园门那,安心等着。可千万不要乱跑,那园子荒废,没人去,那里最安全!”
“你放心。”
她的穿着打扮实在不起眼,就是半道遇上了,也没人多瞧她一眼。
一时半会不一定能把人找来,她累极了,顾不上别的,背靠假山坐在了地上。
办着丧事,后门这,几乎听不到声响,跟正月比,完全是两样。
长长一段路,只遇上了两个人,交错而过,离了三四尺,那飘过来的汗臭依然冲鼻。
墙上的血迹还在,刀痕也在,仿佛那场祸事就在昨日。
排水沟里的灰积得厚厚的,还有些碎黄纸,无人打理。
那对夫妻心里想的,从来只有自己。三奶奶出事,必定是他们动了手脚,好图谋她的嫁妆。
一群恶鬼!
那她找赵旸还有用吗?
多半行不通,可她不愿意错过一丝机会,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最坏的结果。
“巧善,巧善……是你吗?”
巧善不敢贸然出去,扒着石头分辨那身形,确认是个孩子样,这才应声。
赵旸猫着腰跑过来,欢喜道:“母亲说你做了逃奴,原来你还在这,是她误会了你。”
“七爷,我不是逃奴,大太太慈悲,放我出去了。还有,不要跟你母亲提起我,你知道的:她一直讨厌我。”
赵旸哑然,隔一会才小心翼翼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对吗?我一直念着你,你知不知道,赵家禾被抓了。他这个人不走正道,一肚子坏水,迟早要出事。”
巧善喊了两次住口,他都没听进去,一口气说到了:“……你留下来跟着我,我会对你好。”
“不,他是极好的人!你生来是少爷,要什么都能有,他命不好,吃了很多苦才走到如今。在你眼里,我们这样的人有心机,不纯粹,可我是因为他,才长成了这样。从前的王巧善,就是一个傻瓜,什么都不懂。七爷,没有心机的人,在这宅子里活不了,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你母亲就是刽子手之一。
赵旸大失所望,恍惚道:“你跟着我不行吗?只要陪我一块读书写字,从今往后,再不叫你做那些活,我有了体己,都拿去给你做新衣裳。”
都是孩子气的话,听起来可笑。巧善反驳道:“那谁去做活呢?你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我……对了,叫碧丝她们做。她们就是干这些活的,就是走了也不要紧,还可以再买。”
巧善也失望,深吸一口气,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爹在任上贪了银子?”
赵旸僵住,胡乱辩解:“他早就辞了官,不要紧的吧……”
“赵家还有很多不好的事,迟早要倒,到了抄家的时候,你靠谁去?七爷,深谋远虑方为兴旺之道,你想活好下半辈子,就不能再把自己藏在鼓里。”
他立刻反驳:“不可能!我们家是国公府,祖上立过大功。就是有什么事不对,皇上也会给几分情面,从轻处置。”
“你们家老祖宗立了大功,皇上赏了,几代人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吗?书上说赏罚要分明,如今你们家的人犯了错,那受罚也是应该的呀!哪有一碗饭吃一百年的道理?”
赵旸无言以对,慌得连退了三步,身子软瘫,只能背靠着假山,勉强立住。
巧善捡起从他手里掉落的灯笼,递过去,小声道:“我不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你,只因你是个好人,我不愿意看你将来坠落,这才多嘴提醒。这些事,你回头再慢慢想。这会我叫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请你到你父亲面前说句话。”
他突然挺直了腰,冷声说:“你想让我爹出面去救他?指望不上,爹娘都恨着他。”
“恨就恨吧,你只管告诉他:赵家禾是从这家出去的,这才多久?倘若他的罪名洗不掉,那赵家也会被牵扯进去。就算他不认,在外人眼里,那也是赵家指使,不然他好端端,为何要去……”
这些话,原是编来说服这爷俩的,说着说着,自己豁然开朗。
倘若是皇上要灭赵家,特地挑中家禾做引线呢?
赵旸也被说动,急道:“他这人,怎么这样?天呐,这可怎么办?”
“我再说一次,这事不是他做的,这是奸人陷害。随你信不信,你只将那话告诉你父亲,这就成了。快回去吧!”
赵旸心里乱糟糟的,实在不舍得,可怜兮兮问:“你真要走了?我只有你这一个知己,你不在,我憋了许多话,不知道该和谁说。她们都听我母亲的话,从不在意我说什么。伯父死了,五哥也走了……巧善,我很想你。”
巧善不想连带恨他,悄悄吐一口气,心平气和说:“我要走了,待在这里边,喘气都不自在。你有心事,可以写在纸上,对自己说,也可以烧给大老爷看。”
他不甘心地喃喃:“可他们说,做丫头的人,个个想做姨娘……我愿意的,巧善,只要你能留下来,我去求母亲成全。”
巧善已经走出去一段,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来,转回头,一字一句说:“那你就当我不是丫头,我从来没想过要这样,我只想嫁给会自己洗袜子的人!”
赵旸幽魂似的飘走了。
巧善仍旧回到后园门口子那,等着门子给讯号——月亮当头,得等到道上清静了才好离开。
“巧善……”
熟悉的呼唤,接了熟悉的闷笑声。
她惊得汗毛竖起,立刻摸向了腰间藏着的剔甲刀。
来人动得飞快,从后方捞起她的腰,一把举起她,往大石头上放。
气息也是对的,还有这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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