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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知在旁听了一会儿,便知道这一次册立太子,赵珩在朝堂上受到的阻力,或许还远不如去年封王来得大。
如此一来,他在走之前也多少心安了些。
找了马车,雇了车夫,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东城门而出,颜知如愿踏上了回乡的路。
赶车的马夫叫徐力,四十来岁,健谈得很,一路上说这聊那,却也知分寸,颜知答的含糊的地方,他便绝不多问。
他赶车的技术也是极好的,马车不快不慢地在官道上驶着,马蹄声稳定地像打着节拍,车軲辘在坚实的路面上滚动,哪怕偶尔碰到几个小石头,车身也不过轻轻一震。
只有带着几丝寒意的微风漏进厚实的帘子,令靠坐在马车里的颜知有一种正在离开雍京的真实感。
「客人您也是不赶巧,若是早几个月或晚几个月,车马费起码能省上多半。临到年关,回乡的客商多,便会贵上不少。」
徐力见颜知衣装不菲,回乡却置办了他这种朴素的马车,猜想他出自什麽没落家族,祖上阔绰过,如今却手头拮据,才起了这一话头,「这一两个月流寇也是最多的,不过,客人您放心,咱们走的都是大路,白天赶路,不太可能遇到。我徐力跑这条官道几十年了,载过人,也运过货,从来没出过事。」
「……」
不说还好,这一说,颜知倒是开始担心了。
他将四方的盒子往身後藏了藏,有点後悔没把短剑带上。不过转念一想,流寇作案应该只是图财,便又稳住了心神。
「唉——」
徐力忽然骂了一声,颜知感觉马车忽然朝左偏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扶住马车壁稳住身体,问:「怎麽了?」
「没丶没什麽。」徐力道,「您呢?没摔着吧?」
「无妨。」
颜知掀开右侧的帘子往外看,并不见什麽异常,他又往来路看去,隐隐约约在官道上看见一小滩暗色。方才马夫那一下,想来就是为了避开那滩东西。
不过片刻,那一抹暗色已在车轮带起的尘烟中消失不见。
颜知默然放下帘子。
连血迹都认不出来的话,就别说是大理寺的人了。
血迹已变黑,显然已不是才发生的,在这种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可能是野兽捕猎留下的痕迹。
颜知劝自己别多想,可心里还是难免忐忑:「徐大哥,离前面城镇还有多远?」
徐力道:「前面最近的城镇就是眉城了。再一个多时辰便到。」
此次回乡,颜知不求速达,只求稳妥,算算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是傍晚,於是道:「那咱们便在眉城过了夜再走吧。正好我也要煎服方子。」
「好嘞。」徐力爽快应下。
第二日重新上路,颜知一路掀着帘子看,看了一上午,也没看见什麽可疑的人,且路上也不再有血迹,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想来官道上都是南来北往的马车,轧死只田鼠也是有的。
正放下心来,忽然感觉马车的速度降了一些,徐力似乎在调整方向。
「怎麽了?」颜知又去马车的另一侧掀开来往後看,仍未见什麽可疑迹象。
「有丶有辆马车停在官道中央。」
颜知心里一个咯噔,立刻弓身掀开前方的布帘,果然见一辆华贵马车停在前方。车夫不见踪影,马车里也安静的不像有人,只有四匹拉车的马在前面焦躁不安的原地踏步。
荒郊野岭,一辆如此华贵的空马车停在官道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遭了流寇!
至於车上的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徐力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准备加速绕过那辆马车,颜知却依稀听见一旁的密林里传来呼救声,当即道:「停车!」
「客人!可不敢在这种地方……!」
「停车。」颜知又命令了一次,徐力才不情不愿的停下马车。
「好像有活人声。」颜知看了看四周,试图辨别声音的方向,「你带了家伙没有?」
「有是有。」徐力从驭位下拿出把柴刀,那是他们这些车夫都会准备的防身家伙,可他却从未真正用过,还没见着流寇便已自己吓的满头大汗,「可是,我,我不敢!」
「无妨。」颜知钻回马车,在行囊里摸出钱袋放进怀里,然後接过车夫那把笨重柴刀,跳下了马车,「徐大哥,劳烦你去前方城镇报官。」
徐力大惊,他一直以为自己载着一个病公子,哪料对方胆量竟是堪比绿林好汉。
「客人!还不知流寇有几人,你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还有病在身,如何能敌那些悍匪?」
「我会小心行事。你快去快回。」颜知简略回道,想了想,又嘱咐道,「若我出事,劳您将我车上的东西送到咸阳城泾阳县,打听一户叫颜光仲的人家。那是我堂兄,他必有重谢。」
说完,颜知便转身跑下官道,挤进了一旁齐人身那麽高的灌木林中。
颜知并不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只是已无法对绝境中求生的人视而不见,因他至今难以忘却那年冬天红白梅树下的那一卷小席子。
世道艰险,一时的视而不见,便可能又是一条无辜的性命。
手里的兵器并不趁手,若是人多,硬拼肯定是不行,只能随机应变。
如果那些流寇只是求财,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他身上银两是他为官八载的积蓄,不是小数额,或许能换几条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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