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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给另外的道士交代了一下安排,嘱咐好流程,就让於术带他去村西。
早上柔和的阳光撒到於术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柔和乖巧了,那五官仿佛别具心思雕刻出来一般大而精致,看着十分年轻。加上连续两天晚上休息不好,导致的黑眼圈让他看着特别像个睡眠不足的大学生。
江禹看他睡眼惺忪模样没忍住笑了笑。
於术没精打采,没理会江禹。
俩人慢悠悠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村西的景色更加静谧。与其说是湖,倒不如说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水池,水边的几幢老房子长爬了许多藤蔓,荒废中蔓延着旺盛的生机。
「就是这了。」於术打了个哈欠。
於术对村西印象不深,一是因为打小爷爷就不让他过来这边,二是因为村西靠近村子的公墓其实就是乱葬岗。
於术愣了一下,昨晚「张伯」说住在村西时他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想起来村西靠近乱葬岗,心底的寒意更胜了些,小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肤起了大片。
江禹脸色逐渐凝重,快步走到於术面前。於术体质特别招脏东西,祂们是饿狼,於术就好比肉,所以哪怕是白天祂们也可能会蠢蠢欲动。
「跟好我。」江禹伸手牵住於术,他虽然不知道这地方靠近乱葬岗,但明显感觉到跟寂静清雅环境格格不入的阵阵阴风。
於术看清楚江禹紧张的神色後也跟着心里打鼓,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出来。
「不用不好意思,昨晚你都牵一整晚了。」江禹再次把於术的手攥紧,边说边拉着人往荒废的老房子走去。
於术微微一怔,原来江禹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找说辞解释就被牵了进去。
生锈的铁门轻轻一碰掉了数不清的碎屑,全落在被日晒雨淋到残缺不全的木门坎坑洞中,沙哑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像厚重玻璃碾过凹凸不平砂石,难听刺耳的声音如同长满荆棘的藤蔓,在空气中扭曲生长,钻进耳朵里刺激着人的感官。
房屋内跟部跟外面荒废杂乱的模样简直两个世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的桌椅置物架整齐摆放,给人很久没有居住痕迹,但又有一种房子的主人很快回来的错觉。
於术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跟碰上「张伯」那种由外而内的侵袭性冷不一样,这是一种在内里循环加剧的冷,血液流动似乎都缓慢了下来,脊椎不自觉想要缩起来。
江禹把薄款新中式外套脱了下来披到於术身上,随後直接拿起桌子上那陈旧的记事本,刚翻开就被纸张受潮後浓郁的霉味直鼻腔,呛得他生理不适,有些乾呕直反胃。
於术忍着难闻的气味,跟着一起看。
泛黄的纸页又酥又脆,稍微用力就沾了一手碎沫,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得不好辨认,於术依稀看清了1995-6-7的日期字样,其他字歪歪扭扭连成一片,就像无数条纠缠不清的蛇挤在一起。
「我决定搬走了,它不会放任何一个生於这村子的人离开,可不离开只能等死吗?」
江禹眯起眼睛辨别字迹,磕磕绊绊读了出来。
「於定安...太狠了?」江禹不太肯定,往下念的声音有些发虚:「他会付出代价的。」
江禹眉头越皱越紧,他扭头看了眼几乎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的於术。
他们意外而惊讶的目光碰到一起立刻撞出火花,於定安正是於术的爷爷,这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房子居然有关於他的文字。
於术更加肯定,爷爷去世的第二天晚上「张伯」找他目的明确,「张伯」记恨着於定安,所以在於定安死了之後还不解恨还要祸害他的後代。
但如果「张伯」想害他,昨晚他独自守灵是很好的时机,可祂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那没头没尾的「我住村西靠湖那」更像要他们引到这里来。
江禹想说些什麽,就被於术有些强势地捏着下巴转回去继续辨认字迹寻找线索,然而其他字几乎彻底虚化了,如同墨水落入里水晕成的团状。
「後面真看不清了,松手,捏得我下巴疼。」江禹晃了晃下巴。
於术讪讪收了手,因为听到爷爷的名字有些激动了没控制住,眼里含着歉意,诚恳地跟江禹说:「不好意思。」
江禹露出没关系的表情:「先回去,我不清楚这地方怎麽回事,但不适合你待太久。」江禹顿了顿,把於术发冷的手抓得更紧,企图这样把自己的温度分一点给他,缓解他受到阴冷怨气冲击的不适。
於术眉头跳了一下,虽然发冷浑身难受也感谢江禹看出来他不舒服,但江禹俨然一副把他当成柔弱病人的样子让他心里不太舒服,条件反射把手抽出来。
「我还好,不麻烦你了。」於术硬是把手扯了出来。
江禹也没再坚持,他想帮忙於术不乐意就算了,反正等会儿更难受的人又不是他。
笔记上得到的信息太零碎,於术不清楚几十年前发生了什麽事,於是找上了二叔公,二叔公是於术认识的最年长的人了,村子里大多数事情都知道,不过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爷爷的丧礼他都不方便出席。
「二叔婆好啊。我是於术,这个是江禹,叔公在家不?」於术离开村西之後就没那麽冷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脚酸涩乏力,他抬手敲门都费劲。
叔婆身子骨不方便,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稳身子,於术见状想快步上前搀扶叔婆坐下,但四肢太难受了动作迟缓,江禹看了眼就代替於术上前。
江禹接触到叔婆的手时,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外貌衰老会造成年龄的错觉,但骨龄不会,叔婆顶多六十岁,肯定不是看起来的八十多。
於术没注意到,但江禹看到了叔婆穿了双手工绣花鞋。
「在家的,他在房间躺着呢。」叔婆眼睛不太好,浑浊的眸子在於术和江禹间摇摆,半天才辨认出谁是於术。
「哎,我跟你叔公身体不行,没能出席。」叔婆说着叹了口气。
「爷爷知道叔婆叔公这麽重视,肯定很开心。」於术乖巧地笑着说些场面话,眉目仿佛浸润满了春天的气息,温柔得让人心都跟着暖起来。
「我不会打扰叔公休息吧?」於术道。
叔婆跟着笑了起来露出光洁的牙龈,脸上的皱纹缓缓舒展开:「不会不会,他可高兴有人跟他说话了。」
於术进房间就呆住了,作为医生,他看出躺在床上的人生气流逝得所剩无几,几乎只剩下病恹恹的躯壳,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的沙堆。
「叔公。」於术搬个小凳子坐到床边,扶起叔公轻声唤道。
「於术回来了来看叔公啊。」叔公认出了於术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圈之後对着空荡荡的前方道:「你带对象回家了啊?」
於术组织好的话在喉咙卡了一下,叔公眼睛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他在哪儿都看不清,男人女人都分不出。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杵着的江禹,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要是解释又要东扯西扯聊些无关话题,将计就计就当哄哄这个时不久矣的老人家开心:「叔公精神不错,要不我帮你开窗透透气?。」
「好啊。」叔公慢悠悠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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