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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好容易喘上气,拍着腿大哭道:「作孽!小祖宗从後面把我一推,我还没明白过来,就听她几步跑了!」
大家都愣住了,王嬷嬷反应最快,大叫道:「都作死!还不快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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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哄哄找了一回,哪里找得见人影,李嬷嬷浑身污秽,瘫坐在地上。王嬷嬷急得边流眼泪边说:「这得找步军统领衙门,找顺天府!就不信跑到天上去!」众人顾不得害怕,要紧上报,乾隆本在歇午晌,闻听这个消息,眼睛里都要冒火,一头火速下令叫京里几个衙门找人,一头命李嬷嬷王嬷嬷等御前问话。
李嬷嬷匆匆洗换到了御前,头发还滴答滴着水,见乾隆脸色铁青,吓得捣头如捣蒜般,「奴才该死」不知说了多少回。乾隆厉声道:「抬起头来回话!」李嬷嬷几乎要瘫倒,强撑着跪直身子,只觉得头顶响起炸雷一般:「怎麽回事?一个孩子也带不好?朕要你们何用?」
李嬷嬷抖抖索索把事情说了,见皇后也从後面转出来,脸色雪白,心里越发害怕,话都说不囫囵,只会一个劲地磕头。乾隆气得几步过来,一脚跟踢上去:「玩忽职守丶怠慢从事!你们好能耐!全部送慎刑司杖毙!」
皇后忙道:「皇上!先找冰儿要紧!」
乾隆怒气冲头,道:「找到又有何用?她的心还不是那反贼家的?她既然敢走,就别想回来!若是找到了,送到宗人府圈禁起来,朕也不要瞧见她!」语毕,觉得心中怒气泄了些,回头看皇后却是一脸泪痕,方觉着自己刚才话说重了,也没有顾及皇后的感受。上前扶皇后坐在榻上,叹口气道:「她找到了,你先替朕问问她,哪里的规矩,怎麽好说走就走?然後总也得打顿板子,让她以戒下次。」
皇后心里的郁结略舒展了些,道:「臣妾遵旨。只是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冰儿为上,她重情重义,只是不晓得规矩,皇上要打要骂,都是该的,却也不要因为小孩子不懂事,迁怒到其他人。」
李嬷嬷先已经几乎晕了,听皇后求情,膝行几步上前哭道:「主子娘娘,奴才待公主比待亲生的还用心。只是没想到,小公主她……娘娘知道奴才心里冤屈,奴才死了也谢娘娘知遇之恩!」
乾隆皱眉道:「你少拉扯上皇后!朕就不杀你,国法也饶不了你。来人,送到内务府,依律处置。」依律处置也少不得流配异乡,也是重责,不过总算留得命在。李嬷嬷含泪磕了一个头。
见人都走了,皇后只觉头里一阵眩晕,往後一靠,头枕着什麽,却是乾隆上前扶住,用胳膊撑在後头。乾隆坐下,扶着皇后的肩膀,心疼地说:「你也是,硬为这些事伤身!」
皇后低头垂泪:「这些事……还重得过这些事麽?冰儿刚来还没几个月,我还没有看够,她倒又走了。我心里想着,堵在胸口酸酸的,心好像就跳得异常些。」乾隆轻轻在皇后背心上揉着:「别想了,你倒是顾念着她,她可曾顾念着你?她心里还不是只有养她的一窝贼子?既然也不是承欢孝顺的主儿,你就当没这个女儿,就当她当年就没有了。……」
皇后苦笑道:「我倒是想『当』,可是瞧着她穿过的小衣服,用过的发辫绳儿,就像这个人在我眼前似的。『当』不来。」说着又是泪落。乾隆叹口气道:「也未必事情那麽坏。步军统领衙门都派上了,她一个小丫头能钻天入地去?过几天,朕就把她提溜给你,任你处置。」
皇后不由莞尔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是。回来了,我要好好揍她一顿。瞧她把皇阿玛气的!」乾隆见皇后笑,心情愉悦了很多,笑道:「我还不是怕你急了。」皇后瞧瞧乾隆神色,淡淡道:「皇上倒是不急。」乾隆揽着皇后的肩膀,笑道:「我有了琏儿这个小子和玲儿这个丫头,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旧时刽子手手上有巧劲,若是家属使了钱,可以砍断脖子还连着颈项上的皮,以便於主家请皮匠缝成全尸。
☆丶铁心挥别换青衣
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找了十数天,愣是没有找到冰儿的踪影。乾隆心里纳闷,还得安慰以泪洗面的皇后,心里一直焦躁得厉害。这等事情,又不好发广捕文书天下通缉的,除却派番子到京外各地打探,也别无他法。
却说冰儿,怀揣着义父慕容敬之的遗物,推李嬷嬷到坑里,自己从窗户溜了出去,却不慎入了拍花子(1)的手。
等她醒来,只觉得四处幽暗,隐隐见头顶上一点微光。冰儿也不言声,朝着微光走去,隐约觉得自己在一个地窖里,湿冷无比。正有些心慌,头顶的光突然亮堂起来,一时阳光猛地射进来,刺眼得要命。冰儿眯着眼睛,见有人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藤条编的食盒。冰儿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见对面那人是个美妇,青布袄儿,水红棉裙,裹一双粽子大的小脚,行动颇有风致。
那美妇见冰儿只是直直地盯着人瞧,并不哭闹说话,倒是「扑哧」一笑:「醒了?饿了没?」边说边打开食盒,里面是若干吃食,冰儿觉得肚子里突然「叽咕」叫了两声,不由咽了咽口水。
美妇只在食盒里挑了两个杂面馒头递过去,想了想又递过一盘咸菜,向墙角努努嘴道:「屋角有水。」转身走了。头上那门轰然关闭,光亮一下子又消失了。冰儿盘膝坐下,一声不吭啃着馒头,馒头很粗,咸菜又腌得过了,咸得蛰口。吃惯了皇后宫里细巧饭食的冰儿一时难以适应,好在是饿了,勉强嚼着不一会儿竟也吃得乾乾净净。冰儿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一点光,瞧见墙角一个粗陶罐子,打开看见里面亮汪汪的是一罐水,入口还略有点泥沙味。
冰儿正喝水,突然听见头顶脚步声,光线陡然又亮起来,那美妇和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美妇道:「你若是叫喊,给人听见了,我立时掐死你。明白没?」
冰儿看看她身後的彪形大汉,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美妇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把冰儿拉上了梯子,推出地窖,带到一间屋子里。
冰儿这才发现正是晌午,自己已经落入人手一天一夜了。美妇和大汉坐下,上下审视冰儿一番,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冰儿看看他们,好半天道:「冰儿。」
「姓?」
「……慕容。」
美妇回首看看那大汉,笑道:「倒怪异!听这姓不是鞑子,怎麽穿的是鞑子的衣裳?」
冰儿低头一看,自己一身果然是旗装:桃红小袍子,油绿小坎肩,坎肩上还镶着两层「栏杆」。美妇瞧着这丫头,肤色雪白,头发乌黑,虽然蓬头垢面,已透出美人儿的骨骼出来,艳色衣服一穿,愈发显得明艳光华,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不是富贵人家子女会透出来的浮躁单纯,她目光冷硬,满是冷漠和狐疑;到此时她还不显惊惶之色,也不是吓呆了的样子,竟似早看透了似的。
冰儿道:「把我东西还我。」
美妇饶有兴致问:「什麽东西?」
冰儿愣愣神,道:「一杆玉箫,一枚玉佩,还有一把剑和几本书。」
美妇转身到房里翻找一会儿,拿出一个包袱,当着冰儿面打开,果然有这些东西。冰儿伸手去取,美妇一把挡开:「哪这麽便当!」又一挑眉好奇地问:「这你怎麽不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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