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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是白面的,往前几年,家里也吃得起白面馒头,过後是越来越差,终於在县里混不下去,灰溜溜回了村子里。
老爹死要面子,不愿承认落魄了,只说是年纪大了,想家了。恰巧,陆杨到了年纪,也该说亲了,这便更有了理由——县里人花花肠子多,他还是想在村里找个老实本分人做哥婿。
陆杨的老爹姓陈,是陈家湾数一数二的富户人家。落魄了不愿承认,正值说亲的时候,拿了一半家底出来,让陆杨给家里招呼好吃好喝。
这一天天的,白面馒头和白米饭吃着,每天家里都飘着肉香,时不时炖个汤,把村里人都馋得直流口水,来访者众多,一打听,得知陈老爹要给陆杨寻摸亲事,各家意动,上门说媒的,几乎要把他家的门槛儿踏破。
陈老爹挑哥婿的要求只有一个——有钱。
如果要再加个条件,那就是会挣钱。
陈老爹指着拿银子东山再起,也指着未来的哥婿能长长久久的扶持他家,做个小钱袋子。
被他家的场面唬着,来提亲的人家出的聘礼都高,最高的是住在黎寨的猎户。他竟肯给二十两聘礼!
「真是蠢货,一辈子没见过小哥儿还是怎麽的,舍这本钱,什麽样的夫郎找不到!」
陆杨低骂着,用力将面团摔在案板上,拿只竹编小箩罩着。
馒头只蒸四个,馀下的面得留着,等到天亮,有人来家里,还能装模作样骗一骗这些傻子。
骂归骂,活儿还得干。
发面时,锅里焖着粥,这会儿都煮好了,他给盛到陶罐里,再往锅里加水,蒸上馒头,又在蒸格上放了一圈红薯,正中央放一碗满满的腊肉,盖上锅盖,再添根柴火,紧着把灶眼里的热水舀出来,再添满水,把装着粥的陶罐放在灶眼上,等着水开了,就能用热气暖着粥。
原本放在灶眼上温着的野菜窝窝头,被他暂时放在灶口热着。
舀出来的热水,稍加两瓢凉水,试着水温合适了,他就端进东边的屋子,伺候爹娘起床。
陈老爹一定要第一个用水,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
他两手泡到热水盆里,声音都舒坦了,笑眯眯跟陆杨说:「那姓黎的有本事,家里也没拖累,这门亲事不委屈你,往後你得记着我的好,别做那白眼狼,要多贴补家里。」
姓黎的猎户叫黎峰,今年二十三岁了,这年纪,已然是晚婚,但他根正着,是先把家里日子过顺了,才出来讨夫郎。
黎家是一个寡母拉扯他们三兄弟长大,二弟前年成亲,赶在他前头,三弟是个小哥儿,还未说亲。
黎家寡母是陈家湾人,听了娘家的信儿,火急火燎就过来。那也是个爽利泼辣的人,加之姓黎的高大强壮,摆出了一副说一不二的性子,让陆杨很不喜欢。
相看那天,他俩说话,陆杨就试探了一下以後家里谁做主,就跟戳了姓黎的眼珠子一样,把人开罪了,张口如雷,宁可亲事不成,也不受那委屈,说什麽是好汉就不被夫郎管着。
这叫什麽屁话!
不想被夫郎管着,那他怎麽不去打一辈子光棍!
黎峰是出聘礼最多的人,附近几个村子转转,再有富户,也不会像黎家这样舍得,陈老爹自是一通安抚,回头把陆杨好一顿骂,罚他一天没饭吃。
陆杨气坏了!也就更加不喜这门亲事。
陆杨不喜欢没用,陈老爹对这个聘礼势在必得。
他要再起作坊,重操旧业。为这事,陈老爹能把陆杨卖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杨低眉顺眼应着话,又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豆腐我都装上车了,爹,你今天跟我一起去赶集吗?」
「嗯。」陈老爹叹气,「去看看市集的行情。」
亲事已经定下,家里吃喝撑着体面,继续瞒骗黎家,他在不在都行。但擦完脸,他还是对用他剩下的水洗脸的媳妇说道:「你跟老大一块儿把老么看好了,别让他出去惹事。」
陈老爹的媳妇姓陆,她终於有机会开口说话,应声後立即问陆杨家务事。
「活都干完了吗?」
陆杨才不傻乎乎全乾完呢。
他马上就有个「贵婿」了,怕什麽。
他说:「今早忙着装豆腐,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我怕碰坏豆腐,手脚慢了些……」
陆氏就拿眼睛瞪他,但陈老爹护着:「行了行了,我们赶着出门,家里你看着料理吧,把那俩小子叫起来忙活忙活,这阵子家里热闹,也叫他俩好好表现,给他们说个媳妇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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