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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山行接到上次订机器雇主的消息,说再订十台,问货期还是十五天吗?顾山行说不用那麽长,一周就够了。那边还纳闷,怎麽这次又能快了,顾山行说失业了,能专心搞机器了。那人一时兴起,想起来他上次寄件的地址是同城,蛮近的,就问他能不能来工厂看个机器,坏了,还没找师父修呢。
顾山行想了想,应下了。
同城但跨城区需要顾山行转车,错过一班车就有可能迟到,他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半个小时,抵达时很不好意思,甚至没要他解释,那人就笑着递上了名片,顾山行垂眸扫一眼,上面印着王复群经理的字样。
顾山行说:「我没有名片。」
王复群总归是笑模样:「名片没啥用,我都放着落灰,来人的时候给一张,意思一下得了,啥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叫经理。」
顾山行没接他这句话,明显自谦罢了,他正弯腰在门卫处登记,给顾山行拿访客牌。
工厂占地面积不小,郊区才能建这样的厂房,路过车间,轰隆隆的机器作业声。王复群把从前台领到的水递给顾山行,没跟他客套,直接领着人往後面车间去。
老旧机器磨损出问题一般是换零件,如换起来比较困难,便由技术人员评估是买一台新的划算还是高价换零件。大多数会选择购入新机器,但也有他们这种使用进口机器,货期长等不到货的。机器不到位产线就停拉,生产被销售催促也是有够头大。
王复群给顾山行看的那台机器就是进口机,颇为头疼,说:「老外催不动,说要等一年才有货,修吧,又比买台新机还贵了,上面领导就不批。」
顾山行跟着郭超做替代做出经验了,检查完机器,道:「可以修,不过不是原装零件,二手货,能撑到你们买新机器,但是晶片坏了,你要给我晶片,如果可以就能修。」
他是在问王复群同不同意,二手甚至谈不上翻新啊,他这麽做不过是应急。
王复群思索片刻说:「那你先等我问问吧,我也要给他们评估。」
顾山行点头,以为事情就这麽结束了,下楼路过产线时,王复群给他指操作台围的人说:「你想看看吗?上个月刚买的氙灯,八万三,质保只有半个月,被这群人给用坏了。」
「看看。」
王复群把他带过去,仅是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氙灯模样,顾山行问:「我能测试看看?」
王复群说好。
陈如故联系顾山行时他还在测试那只氙灯,静音所以没回消息,陈如故纳闷他一整天都在做什麽,怎麽都不理人。顾山行实在是忙忘记,那只氙灯他大概率是搞不定的,要原厂派技术来指导,他不能轻易拆灯,怕把灯彻底损坏。
他忙活了很久,说不上是不是白忙活,等他被王复群叫着吃饭时天已经黑透了,车间依旧灯火通明。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顾山行盯着墙壁上的挂锺惊讶,怎麽过了这麽久。
王复群本来要带他出去吃的,由於地方偏僻,能吃的东西不多,就给顾山行一人打了两人份的盒饭。
顾山行抱歉道:「耽误你时间了。」
王复群笑笑:「你太客气,谈不上耽误,要耽误也是我耽误你时间。」
顾山行摇了摇头,说:「能有尝试的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哪所学校毕业的?」王复群突然对他有丝好奇,他看上去像毕业没几年的样子。
顾山行极其平静道:「我大学没毕业,中途退学了,後来就没再上。」
王复群可惜道:「这样啊。」
哪样呢?顾山行沉默下去,时针指向十二时,王复群说要送他,一听他是在市区,要几十公里,劝说太晚了,明天又周六,不然在他办公室休息一晚?王复群的办公室放有一张行军床,很窄,又不够长,顾山行躺下时颀长身量余出一截,睡的有些憋屈。
他不能算是出差,王复群没有经费请他住酒店,暂且不提住一晚要多少钱,顾山行是不愿意麻烦王复群的。要怪也只能怪这周遭太偏僻,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
他在凌晨回陈如故消息:白天休息机器,没有看手机。
陈如故说:怎麽没在家里修?
顾山行发定位给他,陈如故惊呼:怎麽去那种地方啦?还不回来吗?
顾山行给他拍那张行军床,说:晚上要睡这里。
陈如故凭眼睛丈量:你睡一定不舒服。明天周六,怎麽不回家,要在外面睡啊?
顾山行:不方便。
陈如故:睡那里才是不方便吧,好小的地方,早说你出去了,我叫台车接你回来啊。
顾山行: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陈如故偏道:是啊,何止一个晚上,出去了也不打声招呼,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差点就失联啦。
顾山行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睛,问:想我回去?
陈如故不敢再说了,只道:说说而已,没那麽多事,你快睡。
但陈如故也没告诉顾山行他不在所以有点失眠,兴致全无,从小房间里出来,人就荡到客厅,又坐在玄关,想着买台车好了,有了车还是要方便些的,给顾山行开。他自己也可以报驾校去考驾照,工作日抽一天练习,很快就能把证拿到手的。他是顶能熬的,三点多还坐在玄关的地方看车型选车,纠结是买经济实惠型,还是买个酷点儿的。
就在他纠结的时刻,密码锁响了,他猛然起身以为家里进贼了,不成想进来的人却是顾山行。顾山行也很惊讶开门就能见到他,玄关处站两个男人显得拥挤,顾山行身上还穿着薄薄一层外套,凌晨温度低,他带着一身寒气进屋,甚至比室内冷气还要凉。
陈如故震惊之馀,又被步步紧逼的顾山行挤到墙角,顾山行突然发难般靠近他,脚步似踢踏,一人进则一人退。他被堵在墙壁和顾山行的胸膛间,逼仄且堂皇,肩胛骨抵着冷硬的墙面,尾椎都是麻的。
「怎麽还没睡。」顾山行不见得是在问他,「是等我?」
陈如故哪好意思答,伸出一只手隔在他心口的位置,要他别靠那麽近,顾山行就低下头来,黢黑眼眸,氲墨一般浓稠的思绪,缓缓道:「怎麽那麽离不开人啊,陈如故。」
陈如故像被他的话煎在热锅里,熟了个透彻,抵在他胸膛的手就用了几分力。顾山行如果肯让,那便是一推就开,如若使坏不让,陈如故的力道就显得不值一提。恰是赶上了他不愿意让,还要骤然压下去,陈如故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像在他怀里,被图谋不轨。
顾山行拉下外套拉链,流畅的一道响,陈如故如惊弓之鸟一样看向他,精致眉眼起了潮湿薄雾。
顾山行从怀里掏出一袋沾着泥土的花生,才从地里拔出来没多久,鲜得很。他剥开一颗,在陈如故看上去没那麽紧张的时候喂进去,食指上仍沾着表壳的泥,连着花生一起伸进陈如故嘴巴里。
陈如故吃到一点点泥土的涩,舌苔品出花生胎衣的嫩,及柔软。
「好吃吗?」顾山行正色发问。
陈如故要说好吃,兀地被他食指压住舌头,呜咽着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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