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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刻回府时,已是深夜。
他喝多了些,身上酒气熏天,人也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好在眼神还留有几分清明。
今儿除夕,靖王府中大摆筵席。
先帝朝的旧日文臣,威远军的从龙武将……不拘什么,一应受邀聚在了靖王府邸,配合上演着一出君臣偕乐、同心同德的温情戏码。
沈刻斜倚在座上,似乎是在欣赏正中舞姿曼妙的美姬。
她们足踝上均以朱红丝线系绑着精巧银铃,裙摆旋开时,银铃轻晃,那声响煞是悦耳。
席上觥筹交错,不时有人朝他敬酒,恭维声亦不绝于耳。
沈刻看着,喝着,听着,唇角始终噙着浅浅笑意,来者不拒,一派惬意慵懒模样。
宴至散时,见他有几分醉,靖王让他留在府中安置。
他却仗着三分酒意,非说要回去看看父王新赐的宅邸。
靖王笑着说了声“这小子”,慈父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倒没强留他,只随手将他多看了两眼的舞姬赐下,让人伺候着回府歇息。
沈刻从善如流地谢恩,携了美姬归府。
他身边从来不缺伺候的人,出了靖王府的门,影卫穿云为他披上墨狐大氅,又为他牵来爱驹破晓。
那舞姬意欲与他共乘,人还没靠近,便被穿云不动声色地远远隔开:“姑娘,夜风凛冽,您还是马车上坐,省得着凉。”
“可……”
她方启唇,就见破晓乘着夜色往前疾奔,如离弦之箭,转眼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笃笃、笃笃笃——”
护国将军府的朱漆大门上,狻猊门环被骤然叩响。
守在门房的廖老头听声儿,手拢在衣袖里,从角门上掩开条缝,往外探头。
“哎唷,二公子,您回了!”
见是沈刻,他忙要去开正门。
沈刻摆摆手,示意不必。
这廖老头原也是靖王府里看后门的,宅邸新赐,人却赏了不少旧人,除却廖老头,现下府中管事也是靖王府的老人祥叔。
知晓他回了府,祥叔忙吩咐小厮贴福点灯,自个儿一溜烟赶着去了前院迎人。
这座护国将军府前身是旧朝的太傅府邸,至大昭,先帝并了栖梧街上另外两座府宅,将其赐给了开国八虎将之首的镇国公薛仲光,后来薛氏落败抄家,再至伪帝临朝三载,此处又落入闻人氏之手……
几经易主,这宅邸多番扩建修缮,已是远远超出了护国将军府应有的规制。
沈刻解了大氅,绕过鹿鹤同春影壁,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里。
一旁祥叔絮絮叨叨,一会儿说起这新宅如何气派,一会儿又感叹王爷待他如何看重。
他听得脑仁生疼,碍着祥叔打小照顾他,并非普通奴仆,他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于是耐着性子听了半晌,及至书斋,他终于暗自松了口气,解脱道:“行了祥叔,夜里黑,这府邸如何,我明日得闲再看,眼下还有要事尚未处理,穿云回了,让他来书斋寻我。”
“二公子,这年三十,还要处理公务?”祥叔瞪大了眼。
沈刻未多解释,只点点头。
祥叔心下不由后悔,早知如此,方才一路就不说闲话了!
他也是前几日才被派来这府,一脑门官司还未厘清,许多事还擎等着这位回来拿主意。
现下,人是回了,可那些事儿显然不如公务要紧,他张了张嘴,还是将那一肚子话先咽了下去。
“那您忙着,老奴去给您备碗醒酒汤。”
“这些事交给下头的人做便好,您不必亲自忙活,夜深了,休息去吧。”
祥叔慈笑着欸了两声,心里头却叫苦不迭。
他哪敢合眼,这府里的事儿根本就忙不完,他还得候着这位祖宗理完公务,再来处置他那几桩官司呢。
祥叔愁眉不展地往回走,迎面撞上穿云回府,他知会了声让去书斋寻人。
穿云应好,想起什么,又多说了句:“祥叔,今日宴上,王爷赐了位舞姬,马车停在二门外了,还要劳您费心安排。”
“……又来一位?”
祥叔一听,身子晃了晃,差点就翻着白眼厥了过去。
穿云对主上私事一向不多打听,并未深究什么叫“又来一位”,略颔颔首,便越过祥叔去往书斋了。
穿云乃南鹤司影卫,平日随侍沈刻左右,前些时日,他被派去秘密捉拿闻人妖后遁逃父兄,一去月余,今日人刚归京,还未来得及向他这位主上复命,便先陪着人去了趟靖王府。
此刻回来,他终于得禀:“主上,闻人嵩、闻人奉谦及其家眷都已捉拿归案,现暂押城外暗牢,闻人奉谦身染恶疾,恐时日无多,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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